回到宿舍,江阳也刚好回来.
“问到没有?”,我问他.
“我问了熟人,也问了关系不错的护士,都说没见过曹行所说的那个人.”,江阳说着,倒了杯顾格的热茶.
屋子悠然陷入沉默,我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撕着手上的欠皮.
曹行也许是知道自己做错事儿了,所以抱腿蹲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我该从何下手,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迈,曹行说那具尸体是杀人凶手给我准备的“礼物”,所以我猜想ta是奔着我来的.
我一个二十四岁的上进青年,以往二十一年都在学校过着苦逼生活,好不容易到了出社会的年纪,结果又为了躲我那便宜爹到了精神病院,躲来精神病院不说,还TM遇上杀人放火的事情.
TMD的凶手还是奔着我来的,我寻思着我也没得罪谁啊……
难不成是黑老大?但昨晚他还搁宿舍吹瓶干呢,有不在场证明……或许是黑老大的贤内助?那更不可能了,虽说他可能记恨我,但眼下他估摸着还躺在医院呢.
我把我认识的所有人像放走马灯一样细细捋了一遍,都不像是跟我有什么特别牵连的人啊.
我又仔细想了想曹行说的话,他说凶手放火杀人是为了庆祝重生仪式,还说是为我准备的礼物.
首先我不明白这个重生仪式指什么,凶手是个经历过生死大折大难的人?其次我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礼物”的含义,难不成是见面礼吗?
想的脑仁疼,我向顾格讨要了一杯热水,缩在被子里跟屋子里的人干瞪眼.
“吴真在吗?”
宿舍门突然被推开,柳悦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眼睛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在的,”,我举了举手,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给你换药.”,柳悦端着托盘推开了门,进屋的同时轻掩上了房门.
“昨晚才包扎的,这么快就要换吗?”,我问着,起身坐在了窗沿边.
“本来是说下午再换的,但我们都没有时间,所以提早就给你换了吧.”,柳悦应着,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拿出工具一一摆放好了.
“能问一下,护士长为什么不让报警吗?”,我配合的让柳悦用剪刀剪掉了我头上的纱布.
“不知道.”,柳悦干脆的回答着:“昨天晚上只是粗略的包扎了一下,这次换好药起码得管两天,然后我把酒精消毒液留在这里,身上还有伤是话就自己擦擦.”
“成,”我看见她双手麻利的在我后脑勺捣鼓着.
“正好都在,等会儿你们四个到护士长办公室去一趟.”,柳悦转告着.
我感到脑门一紧,随后见人放下镊子和纱布,将东西一一放回到了托盘里.
“这么快就包扎好了吗?医科大高材生?”,我侃笑着问她.
“那倒不至于,”,柳悦豪不含糊的端起托盘,抬眼一笑道:“单身二十年练就的手速.”
“那你可真牛逼,怎么做到单身二十年的啊?”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柳悦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打开门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叮嘱我们要去护士长的办公室报道.
“你单身几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江阳冷不丁的来一句.
“哈?怎么了,我也没得罪她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穿好鞋披上了外套.
江阳挑眉吹了声口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吧.”,顾格说.
我点了点头,拽起了曹行.
外面还在下着雪,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里灌着风,我缩了缩脖子,把双手缩在了袖筒里,乍眼一看,有东北人那味儿了.
咱四个汉子顶着霜风走过庭院到了另一栋楼,此时雪势渐大,枯草已经被一层薄雪覆盖,我被冻的鼻涕泡直冒.
来到护士长办公室门前,顾格敲了敲门,良久里面才传来护士长的声音:
“进来!”
声音听起来饱含怒气,不知道又是谁得罪了她,而我们可能就是恰好撞在枪口上的那群倒霉家伙.
顾格拧开了门把手,我们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一股子暖气迎面扑来,我意识到办公室里开着空调.
入眼的是护士长坐在办公桌前,塌扁的鼻梁上夹着一副黑框眼镜,像是在翻阅着什么档案.
我顿时想到我之前想到的病人档案,我想的是看能不能在那上面找到一些关于消失的那具尸体的一些线索,但因为曹行的事儿耽搁了,因而错失了良机.
我们四人规规矩矩的站在护士长办公桌前,一副听候她发落的样子.
我顿时联想到古时候帝王斩大臣,为什么臣子还要叩拜,并说谢主隆恩,而不是站起身豪横起来,耍几句嘴皮子,在临死前过过嘴瘾,直到我看到一句话——
九族:你TM快别说了,闭嘴吧你!
其实这是个笑话,所以我没忍住笑出声.
“吴真你又在嬉皮笑脸什么!”,护士长把手上的档案往桌上一拍,恶狠狠的看着我.
我识趣的闭上了嘴,她正在气头上,我还是不要惹为好.
“说说吧,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护士长靠在椅子上,取下了黑框眼镜,眯缝着眼看着我们,颇有一副女校长教训犯错高中生的样子.
我没想到哥儿几个在这种时候默契十足,谁也没开口说话,连呼吸的频率都是一致的.
“哑巴了?!问话听不见是吧!”,护士长把手一拍,嚎了一声:“吴真你来说!”
得,她决定拿我开刀了,可能就是看我面善好欺负吧.
“没去哪儿啊.”,跟护士长对着干不能硬刚,要学会死皮赖脸,跟她软磨硬泡,虽说她只会更厌弃你,但至少她气消了.
“没去哪儿你脑门上裹着的是什么玩意儿!啊?看我不在所以翻天了是吧!不是脑门上裹纱布就是脸上贴创口贴,咋滴!我还没死呢,就这么猖狂了昂!趁我不在打群架了啊!”
护士长厉声说着,看她面目狰狞的样子,我想到了我高中的班主任.
“还上院里撒尿摔的,编个理由都这么憋口,是不是当我是傻子呢!昂?!我傻子还是你傻子!”,护士长指着我吼道.
“报告,反正我不是傻子!我聪明着,985毕业!”,我也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声音之大.
护士长更加气愤的看着我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抽筋拔骨似的,但我觉着这一嗓子一吼,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就好像把骨子里的戾气都嚎出来了似的.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才是那个傻子对吧?!吴真你是不是皮痒了!我治不了你了是吧!反天了是吧!”,护士长气的噌的站起身,连连拍着桌子,桌面上放着的笔筒都一震一震的.
“报告我没那个意思!”,我站直身子,突然就想到了高中顶着烈阳站军姿,不标准的话就会被教官喊话,回答的时候必须要中气十足.
“那你几个意思!啊?来来来,你你你,你们都跟我说说是不是要造反了!”护士长喘着粗气,面红耳赤,活脱脱一副气竭的模样.
“报告,我不敢,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医科大毕业的实习生罢了.”,江阳平静的说着,跟气的跳脚的护士长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没想造反,我只是一个在病院里住了好几年的自闭症而已.”,顾格也掺和着.
“没造反没造反,也不是傻子~”,曹行顶着一双纯真的面孔说着.
我暗自窃笑,合着都在变着法儿的骂护士长呢.
专业人士,一般情况下不会笑的,但我压不下上扬的嘴角,贸然笑出声的话指不定是给自己找罪受.
感觉到嘴角不自觉的颤动着,我死咬着牙预防自己笑出声.
护士长气的摸额头,俨然一副下一秒就要见上帝的神情.
见她这个样子,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毕竟是我们做错事在先.
“算了算了,”护士长摆了摆手,不再看我们,有气无力的说着:“我现在没工夫教训你们,滚出去吧,滚回你们宿舍去.”
哥儿几个彼此对视着,也没多做停留,决绝的就出了护士长办公室.
冷风一灌,我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觉得有些不真实,护士长就这样放过我们了?‘嫉恶如仇’小气吧啦,平时巴不得逮着我做错事以此找借口为难我的护士长,就随意的摆了摆手,轻易的放过我了?
虽说我不是受虐狂,但我还是怀疑护士长会不会是被魂穿了,关小黑屋暂且不提,我还以为她至少会让我们写个千字检讨再加几天的劳务运动呢.
“走吧回去吧,一会儿该吃午饭了.”,顾格说.
我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护士长紧闭的办公室门,这才跟着他们下了楼.
……
雪下的更大了,我们回到宿舍后纷纷白了头.
屁股都还没在床上坐热,走廊里护士就摇着手铃,让待在房间里面的患者去食堂集合吃饭了.
我跟顾格出了房间,恰好遇见打开房门欲出的江阳和曹行.
“Hello,lo
g time
o see.”,我抬手打着招呼.
“五分钟前?”江阳带上了房门.
“那也挺久了.”,我笑说着,任由曹行这个傻大个把手塞进了我暖暖和和的衣兜里.
“是挺久了,甚是想念.”,江阳抬手跟我击了个掌.
“别贫了,去晚了就只能舔碗了.”,顾格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驻足回头,无奈的看着我们.
我没想到舔碗这种话竟然能从顾格的口中说出来,觉得新奇的同时,脑袋里也有画面感了.
曹行一路推推搡搡的把我拉到了食堂,规规矩矩的排起了队,我突然想到,这丫昨天失踪一天,不知道吃东西了没有.
但一想到曹行参与了杀人,我心里就有一个疙瘩,默默挣扎开了他伸在我衣兜里的手.
“真真?”,曹行撇嘴看着我,可能没想到我会拒绝他.
“打饭了打饭了.”,我催促着他上前端好了盘子.
曹行兴致勃勃的打好了饭,跟着江阳到一旁落了座.
我端着盘子看着白米饭和咸菜,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过——大冬天就吃这玩意儿,看来这个冬天不是被冻死就是营养不良而虚死了.
“真真!这里!”,曹行高兴的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我回头跟正在打饭的顾格对视了一眼,他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我坐在了曹行旁边的位置上,心想我都愁的头秃发际线后移了,而当事人跟那什么似的,一副事不关己的傻de
样.
“我贫血都得怪这让人提前安享晚年的伙食.”,江阳用筷子夹着切的老长一根儿的咸菜,脸上的嫌弃之色不加掩饰.
我笑了笑,对这伙食表达抗议的不止我一个.
“总比白米粥好吧,之前一两年顿顿都是稀饭和咸菜.”,顾格抬眼说着.
“嗨呀,也不知道我们交的伙食费那些个护士姐姐充某迅会员用的还顺心不.”,我慨叹一声,没什么食欲,干脆把整盘都给了埋头干饭干的不亦乐乎的曹行.
吃个饭却也有莫名的默契,要么坐直身子,要么手支着下巴,目光都落在干完两盘饭的曹行身上.
这傻子目测是饿着了,跟饿死鬼上身似的.
“慢点,没人敢跟你强.”
他江哥单手支着下巴,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
一顿饭倒也是吃的相安无事,除开曹行,我们仨压根没怎么动过筷.
雪势凶猛,缩着脖子路过庭院,此时地面已经堆积起了一层白雪,很多患者在院子里滚起了雪球,更有甚者学着汪汪队打起了雪仗.
我冻的手指都不想伸出来,更别说玩雪了,只想赶快回到宿舍窝被窝里躺尸.
他们仨除了曹行,貌似都对雪没什么特别的兴趣,我盲猜顾格和江阳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告诉曹行可以在院子里玩儿会儿,但在衣服浸湿前必须回到宿舍,他欣然答应了.
又嘱咐他别磕着碰着了,我才跟着江阳和顾格往宿舍楼的石阶上走.
刚迈开腿,就听见身后一阵哄闹,曹行声嘶力竭的喊了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后领子被猛的一提,身体猛然往后踉跄了几步.
下一秒,只见眼前一个黑影忽的坠落,眼前忽然就湿濡鲜红一片,我听见耳边传来尖叫声.
而我面前的石阶上,以怪异崎岖的姿势跪躺着一个脑袋后拧满脸鲜血的人,他嘴上冒着血沫子,瞪大眼睛看着我,嘴巴蠕动着,像是要跟我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