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楼

    午膳基本上用的还算宾主相和，张宛音没再提王、谢两家的事情，玉丽月也没有再提，她们两位不提，虞兮娇也就不再过问此事。

    风过留痕，这件事情现在一点痕迹都没了。

    用过午膳，三个人一起下楼去赏梅，比起大早上的在对着风的房间里绘画，现在吃饱喝暖，再披着斗篷下来赏景，实在是很安逸的事情。

    午后有太阳，梅间雪融后，花色更浓。

    端王带着勇王几个也下楼阁走走，他们午膳时间长，下来的时候女眷这边早就下了楼。

    两方合在一处，大家都是认识的，其间还有一对已经是正式夫妻，二对马上就要成亲，两方现在合在一处，算是偶遇，倒也不算太失礼。

    张宛音自然和端王站在一处，玉丽月看了看左右，最后还是和虞兮娇站在一处，她们和张宛音不同，毕竟是还没有成亲的，目光扫过身姿挺拔的勇王，脸上泛起微微的娇羞。

    虞兮娇手里折了一支梅花，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梅花，见过礼之后，就站在一边。

    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进来，看到站在一边侍候的内侍，忙到一个内侍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内侍的脸色大变。

    是端王身边的内侍。

    内侍犹豫了一下，而后上前几步，到自家主子身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封兰修脸上的笑容僵住。

    动作很突兀，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处。

    「大哥？」勇王低声道。

    封兰修平了平气，沉声道：「明和大长公主出事了！」

    说话间，勇王府的侍卫也过来报信。

    「明和大长公主出事了？」勇王震惊。

    「真的假的？」中山王世子惊的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这是真的，「不会是传错消息了吧？」

    中山王世子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棵花枝下的虞兮娇，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不会是弄错了……是安和大长公主吧？」

    相比起被宫里宠了这么多年的明和大长公主，安和大长公主才是最容易出事的这个！

    虞兮娇在这里，中山王世子封京泽的话说的极低，但周围的几个人还是听的真切。

    张宛音眼底泛起一丝激动，她今天不但无功而返而且还生了不小的闷气，如果是其他人面前，她就算吃了些亏，也不会觉得丢脸，甚至还会好好地鼓励别的世家千金，摆足她端王妃的体面和端庄。

    作为端王妃，这点气度她还是有的。

    但这些世家千金不能是虞兮娇，也不能是玉丽月，在这两个面前弱了势，张宛音想想心头的火就往上窜。

    恨不得把她们踩到脚底下才行。

    「安和大长公主府出事？」张宛音下意识地跟了一句，声音同样不高，只眼底露出震惊，仿佛也被这个结果惊到了。

    虞兮娇站的并不太远，这会像是听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看向他们这一处。

    「胡说什么。」封兰修斥责道，而后对封煜拱拱手，「堂弟，明和大长公主出了事情，必然是大事，为兄先回府去，下次有本王再请堂弟，向几位陪罪。」

    「大堂兄请便。」封煜往后一退，懒洋洋地道。

    「堂弟，本王也得回去。」勇王沉默了一下，也开了口，明和大长公主出事，不是小事，甚至会引发一些其他问题，不管是端王和勇王，都得第一时间回府应变，若是被牵扯在内，就是大祸。

    张宛音是跟着端王一起走。

    见他们都要离开，玉丽月也匆匆告辞，不管从哪个方向来说，她现在留下都不太合适。

    虞兮娇和她一起离开。

    明和大长公主府上出事，在场的人不是皇家的人，就是和皇家有关系的人，谁心里都有些不安，哪里还有心思留下来饮宴、赏花。

    真正现在还能心安理得留下来的也唯有中山王世子和齐王世子，这两位本就不是管事的，以他们的性子恐怕也就是看个热闹。

    中山王世子没什么事情留了下来，毕竟现在也就只有他们两个没什么事情，这件事情也不太可能扯到他们身上！

    端王府、勇王府的马车一一离开，封煜懒洋洋地回身，往里走，封京泽几步跟上。

    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之前的阁楼，坐在阳台上，内侍摆上棋盘，两个人兴致颇高地下了一局。

    棋局走到一大半，看到满盘的白子，封京泽扔下了手中的黑棋，无奈地道：「我又输了！」

    围棋他自认差了封煜许多，也就是闲着无事稍稍解闷罢了。

    「重来吧！」封煜兴致颇高，悠然地道。

    「世子不回宫看看？」封京泽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问道。

    封煜削薄的唇角微微一勾，「已经这么乱了。」

    「世子如果不去看，会不会被发现些什么？」封京泽的手一顿，这和往日齐王世子表现的不同。

    「急什么？难得出来赏景。」封煜不慌不忙地道。

    没说不去，只是暂时不去，「不着急，这会乱的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得看看兴致，总得先好好了了自己的兴致才行。」

    「多少时间回去合适。」封京泽不安，明和大长公主的事情，他也有担心，他不便进宫，但回去打听消息也方便。

    「明和大长公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封煜轻笑道，声音好听却极为冰凉，「明和大长公主骄横这么多年，可不只是因为皇上顾念恩情，如果她真的没有半点用处，也不会对她如此恩宠。」

    封京泽一时没听懂，微微愕然。

    「当初皇上继位的问题上，明和大长公主是狠狠的出了一把力的，否则我这个皇伯父又岂会真的在意一个过了气的老公主。」

    封煜语带轻渺地道，没有隐瞒的意思，自己的棋子收拾完，又优雅的抬手替封京泽收拾了几枚。

    「什……什么？」封京泽的手一哆嗦。

    「当初明和大长公主的女儿，抢了安和大长公主女儿的夫婿，甚至最后还让安和大长公主的女儿不得不远嫁南唐，以安和大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和对皇家的恩情，如果不是别有渊源……」

    封煜没说完，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枚棋子，随意的落下。

    「所以说，明和大长公主让皇上不得不如此？」封京泽蓦的一震，愕然不已。

    「不然呢！」封煜垂眸。

    「先……先皇当初要传位给齐王的？」封京泽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虽然皇族中是有这么一个说法，但说法毕竟只是说法，没有多少人当真，现在他却听出几分另外的端倪。

    封煜脸色平和之极，手指指了指棋盘，示意封京泽可以落子了。

    「是或者不是，我父王都无缘于皇位，腿伤了。」

    「真的是意外吗？都说当时宫里起火是意外，都说齐王可惜，可是……」封京泽激动不已，他听父王说起过，他们离京城颇远，但也知道那个时候先皇看中的是齐王，虽然没有立太子，但当时都说齐王很有可能。

    可后来齐王出事，而后接着就是先皇驾崩，最后继位的是现在的皇上，朝臣们自然的选择了皇上，齐王那个时候腿已经不好了，而后不得不去往齐地。

    「等吧，就看他们这一次怎闹，明和手中留有什么东西，应该会想和你联系，眼下你是她能唯一抓得住的一根稻草了！」封煜慵懒地

    道。

    封京泽看他一脸温雅的说出这样锐利的话，眼底有的戾气划过，而后又是一如既往的温雅如玉。

    心里不由的一惊，忙低垂下眼眸。

    以往他也自负，甚至在进京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把一同进京的齐王世子玩弄于掌心，凭自己的能力对付一个不学无术，而且还乖张无能的齐王世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到时候把齐王世子顶在前面，他会很安全。

    齐王是太后的亲儿子，听说还是太后最宠爱的小儿子，齐王世子应该也会得到太后娘娘的宠爱。

    有齐王世子在，他不会有危险。

    现在想来自己才是自大无比，比起齐王世子，自己想的太简单不说，许多事情上差了不只一步，如果不是有齐王世子在，自己早就没了性命，甚至还连累到父王。

    中山国毕竟力小了许，和现在皇上的关系也远了些，有些事情其实早就不是他们可以谋算的，这么一想，再多的想法都没了。

    眼前的齐王世子很好！不只是自己的意思，也是父王的意思，从龙之功，也是大功……

    「抄家了，主子，真的抄了。」婆子全身战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原本大长公主离开的时候，她以为不过是虚惊一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自家大长公主的身份和其他人不一般，又岂是谁想抄就能抄的。

    可现在，居然成真的了。

    「抄了？」明和大长公主喃喃自语，而后身子忽然往后一倒，呵呵笑了起来，声音控制不住。

    「主子，您……您轻一些！」婆子急的声音都在颤抖，「您……您小心一些。」

    明和大长公主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掩面呜咽起来。

    头往后一倒，袖口掩在脸上，她横行一世，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即便已经安排了自己和儿子、孙子的去向，她还是觉得或者也有一些可能，皇上会顾念着旧情。

    自己不只是他的亲姑姑，而且还助他登上皇位。

    当初他跪在自己面前怎么说的，而今他是怎么做的，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