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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98章 还是这个味儿
    毛将军没有退出去,他看着地图,面露迟疑。

    在飞门关驻守了这么多年,关外那片大地上,哪些地形可利用、哪些不行,他自认了然于心。

    当然,也不止他,西凉那儿也差不多。

    两方来来回回在这里打了这么久,谁还能不知道呢?

    不过,现在的飞门关里,永宁侯是主帅。

    别说是他毛固安,冯仲都得听永宁侯的。

    他们作为副手,可以提建议、说想法,却不能越过去指手画脚。

    因此,毛将军虽然觉得绕到那崖壁上探查的必要不大,也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

    仅仅是探查,去了就回。

    以他这些时日对林繁的了解,后生年轻归年轻,却很敏锐。

    若不然,冯将军肯定也不会答应让林繁去当斥候。

    这可是定国公府、林家的独苗苗了。

    没有成亲、没有子嗣,家里就只他的母亲、林宣的遗孀,林繁这个年纪能承爵、能当赤衣卫指挥使,可见皇上对他的培养与器重。

    林繁来边关累战功也好、长见识也罢,京里定是盼着他平安回去。

    退一步说,战事没有绝对。

    真要死在飞门关,那肯定也要死得恢弘些,在一场面对面的大战中,浴血奋战、竭力而亡。

    当斥候时出事、丢了性命,那也……

    毛固安反复琢磨着。

    他来得迟,不知道永宁侯给林繁指的是哪条路线,但要抵达那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路。

    路一偏,难保没有变数。

    即便林繁敏锐,在刺探时躲开了西凉小队,但万一遇着马贼什么的……

    毛固安心生担忧。

    他确实不喜欢那些靠着祖上恩泽而节节高升的勋贵子嗣,但他心里知道,林繁不混日子。

    守城墙、当斥候、校场操练,林繁都十分认真。

    不因为他的身份而挑剔。

    或者说,正因为他是林翰、林宣的后人,不能给祖父、父亲丢人,林繁做得格外好。

    这样一后生,毛固安就算最初时对他有点不好的猜度与看法,这些时日下来,也都抛去脑后了。

    到底要不要和永宁侯提一提?

    毛固安来回思考,越发犹豫起来。

    事儿太小,小到不值得他与永宁侯唱反调。

    可万一出些状况,在无数年后,他一定会为了此刻的迟疑而懊悔。

    哪怕他的话改变不了永宁侯的决定,但起码,他说过了……

    秦胤把毛固安的踌躇看在眼里。

    他太了解毛固安的脾气了,只看对方那皱眉展眉的模样,就知道那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毛将军,”秦胤主动开口,道,“大老爷们,犹犹豫豫做什么?有话直说。就算说得不对,老夫能把你拖出去打一顿?”

    毛固安的脸涨得通红。

    这叫什么话?

    所以说,他真就不喜欢和永宁侯打交道。

    同是开朝将领,他毛固安当年也骁勇善战,立战功无数。

    结果,秦胤封爵进京,他常年守边城。

    守边城也没有什么不好,他又不怕吃苦,京城风月在他眼里,不及大漠孤烟。

    他就是烦,明明他更了解飞门关、更懂西凉人,为什么每次秦胤从京中过来,就全大包大揽了。

    早几年练兵是这样,这几年不练兵了,他们山高皇帝远,还算自在。

    没想到,西凉一出兵,京里最后还是派了秦胤。

    秦胤这次来,不再精神奕奕地指点江山,而是病怏怏的,走路都不利索。

    这来干嘛?

    毛固安一肚子腹诽,但看秦胤那体弱状况,多少还有些不忍。

    老、弱、病,谁看了都会有恻隐之心。

    毛固安亦然。

    他怀揣着最平和、最克制的心态来面对永宁侯,结果,好家伙,秦胤一开口,还是这个味儿。

    一股子气从心底升腾起来,毛固安问:“您让他走哪条路上那断崖?”

    秦胤抬手,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笔。

    毛固安一个大喘气:“这条路,您让他去?他一个抵达飞门关只一个月出头的年轻人,刚当斥候不久,这中间大片的地还没摸明白,他能去那儿?路都能走迷了!您这不是害他吗?就算真到了地方,这山真能上得去?”

    “能上,我以前上过。他不认路啊?”秦胤一点也不在意毛固安的语气,道,“那不如毛将军给他当个向导?这会儿八成刚点完人手,你现在赶去,来得及。就走老夫说的这条道,好好去那上头看看。哎,你上回在玉沙口受的伤,好了没有?”

    毛固安:……

    那点儿破皮伤口,提起来作甚?

    寒碜人的吗?

    真就老实人说耿直话,句句扎心?

    皇上把这么耿直的秦胤留在京里,这几年没少被气着吧?

    毛估安深吸了一口气。

    不行。

    再跟秦胤说下去,他反过来要被病人气得吹胡子。

    罢了罢了。

    秦胤抵达了,冯仲等人都在,飞门关有人主事,且从这些日子斥候收集到的消息来,西凉不会突然动作,他出关一趟,应是无妨。

    那就给定国公去带个路吧。

    路上多留几分心眼,万一遇到马贼、西凉人,提早避开。

    真避不开,多个人、多份力,砍死一双算一双。

    他也正好去看看,那破崖壁上,到底能看出个什么花来。

    思及此处,毛固安拱了拱手,瓮声瓮气道:“末将领命。”

    说完,转过身去,他迈着大步离开了。

    秦威见状,不由摇头。

    “当时我从京中启程时,您不是这么交代我的,”秦威坐下来,劝解老父亲,“那时的说法是,冯将军为主帅,却初来乍到,毛将军为驻军主将,两人若有意见不合的地方,您让我多周旋周旋。”

    秦威谨记教诲。

    只不过,他们抵达时,毛将军刚吃了一个败仗,自知理亏,并没有与冯仲对着干,秦威也就没有用武之地。

    “你是你,”秦胤答得很随意,“老夫是老夫。”

    秦威对这个答案哭笑不得。

    秦胤看着儿子,想到瞒着的那些事,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内疚。

    他轻咳一声,道:“毛固安的性子就是这样,老夫要跟他客客气气,他比现在还不自在,你跟他处久了就知道了。”

    固执、一根筋、心气高。

    那就是毛固安。

    人嘛,肯定不坏,就是得有比他厉害的拧着、紧着,才能让他服帖些。

    “山里没老虎,猴子称大王,他,猴子,”秦胤指了指自己,“老夫,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