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并没有打算扮猪吃老虎，他没那功夫，但也没搬出勇国公府的名头，只把自己童生的身份搬了出来。若不是当初秦皇后中途拦了一截，秦怀现在最低也该是个举人老爷了。

    童生在万宁城一抓一大把，是毫不起眼的存在，可这代表他也是个学子。

    学子欺辱平民百姓, 是一个律法，欺辱学子，又是另一个律法。

    到了最后鲁书生给阿玉道了歉，还赔偿了10两银子。

    10两银子在万宁城，可以供一个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对于学子来说, 已经是大出血的赔偿。

    “圣人之训，无分男女, 鲁书生, 你枉读圣人之书。平日里，夫子可曾教导不祸从口出的道理？”府尹对一脸灰白的鲁书生说完，又高声对其他学子说，“虽说人各有志，但人生行事不可罔顾律法。你们私心如何，本官不予深究，但为人行事，切不能莽撞，否则律法自会教导你们！”

    这位学子忙拱手应是，不敢有半句怨言。

    大昌律法上并没有说要尊敬女子，不可欺辱女子，但说的是“欺人者，仗十；辱人者，仗十；污人者，仗十”等相关规定，女子自然也在这个范畴中。

    而且, 律法还有一条：“先行欺人、辱人、污人者, 从重惩处。”

    府尹没判鲁书生欺人，而是判他辱人和污蔑，辱人仗十，污人仗十，因是代功名的学子可以免除仗刑，改为钱赎或文赎。

    钱赎就是一仗一两银子，二十两中，十两充公，十两判赔。

    文赎就是天朝官府派遣，做一些文书的无偿工，以工抵债，一仗抵两个月，二十仗就是四十个月。

    鲁书生当然会选择钱赎。

    走出府衙大门之后，鲁书生脸上还是愤愤不平，但是他牢记着此次的教训，并没有再口出狂言，而是狠狠盯着秦怀。

    待他功成名就，定要报回今日之辱！

    阿玉是很少讨厌一个人的，就算那些穷凶极恶的, 阿玉也不是讨厌, 而是同情, 同情他们的世界里只有黑暗，也同情他们被混乱泯灭了神智。

    这个鲁书生，她觉得讨厌，因为这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脑子却不灵光。

    在府衙门外，几个书生愤愤不平，却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鲁书生直接走到秦怀面前，秦怀带着阿玉往旁边挪了挪，这才冷眼道：“何事？”

    “秦怀！我鲁余是莽撞，但你也不算什么好人，既然本来就是赶考的学子，当初何故不说清楚？还有，不是没有证据，就表明不是你们做的，有本事，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场，搞那些下九流的伎俩，也不怕污了圣人的名头！”

    众人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他。

    阿玉干脆把那十两银子在手里抛了抛，做出很高兴的样子，说：“阿佑哥哥，我们白捡了十两银子耶，我刚刚在游船上，看到有一家善堂，我们去给善堂里的孩子买吃的吧。”

    善堂只会在大城中出现，主要是接济吃不起饭的人，里面的人每天都会来来去去，基本都是孤寡者。

    秦怀笑笑：“好。”

    阿玉又看向王老太太：“阿奶，我们去善堂吧？”

    王老太太哪里会说不好，他们便朝着善堂去。

    鲁书生见自己被无视了，气得要跳脚。

    他心里更是恶极了阿玉，早不知把她在心里骂了多少次。

    “秦怀！这次科举考试，我定会金榜题名、名列前茅！你等着，若你落了榜，我再好好嘲笑于你！”

    年纪轻轻不知读书珍贵，竟同女子厮混一处，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

    鲁书生不知道的是，很快他就会被打脸，而且将自己这一番话，完完整整送回了自己的手上。

    此刻，阿玉已经拉着秦怀和王老太太，到了一处善堂。

    善堂的门口有些陈旧了，两个守门人还在打瞌睡，里头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人正在打扫。

    阿玉没有直接去买，而是想着，要去善堂里看看。

    “这位小哥，请问一下，善堂现在还有多少可怜人？”

    其实府城也有一个善堂，被打理得比较干净整洁，但里头也同样有些冷清，游学时，也偶尔会遇到一两个，都不热闹。

    因而，阿玉不常去。

    主要是今天这十两银子，她不想要，扔了当然也不好，不如拿去做点善事，倒也不错。

    听到有人问话，左边的守门人惊醒过来，看到阿玉一行人，还有些懵：“小娘子，你们这是？”

    “我们是打算给善堂里的可怜人赠予点东西。”阿玉说。

    可怜人不是指里面的人可怜，而是一种受善堂接济者的统称，阿玉听多了，也就跟着叫了。

    “哎呀，那你们来得可不巧了。”这守门人说，“今晨，有一个善心的老爷，给可怜人们找了工，还给他们提前派发了工钱。所以善堂里的可怜人都去了，一个也不剩。”

    阿玉惊讶：“一个都不剩？男女老少都去了么？是什么工啊？”

    “我也不太清楚，说是在码头上做工的，做得多，就能拿得多。要是小孩和老妇人，只要去做了，一日至少能管一顿饱饭，只是没有工钱，他们一想也还不错，就跟着去了。”守门人道，“可怜人里面，也有不少心气高的，不想成日在善堂里白吃白喝，就想着自己去挣点工钱。”

    阿玉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那个富家老爷，你们认识吗？他们去了哪个码头，可有说会不会回来？”

    守门人张张嘴，还没说话，另一个守门人也清醒过来，不太高兴地说：“小娘子，我们也就是看大门的，哪里能管那么多？而且，可怜人又不是我们善堂管辖的人，他们可比我们自由多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说着，他还朝另一个守门人瞪了一眼：“你就道听途说几句，就乱嚼舌根子，小心管事的又要骂你。”

    两人自顾自说着，压根不理会阿玉等人了。

    阿玉看向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抬抬下巴：“先去找你阿爷。”

    明眼人就知道不对劲的事情，当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阿玉也暂时不纠结了，他们来三思街，就是想着找到二叔，再去找阿爷。

    三思街是块宝地，这里可谓是寸土寸金，每年科考之时，这里连房子的廊道都能被租出去。

    而王老太太，在这里买了一整栋院子，辟成了十个小居，每个小居里面，都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六个小居都被租了出去，以每个每月十两到一百两不等的价格租赁，剩下四个，就是王老太太给王家孩子们留的。

    王传贵就住在其中一个小居里。

    过了善堂，再走上一百多步，就到了王老太太买的院子。

    门口站着的人，不是老王头又是谁？

    “阿爷！”阿玉亮着嗓子喊了一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