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有些惊讶地说：“怎么可能？之前咱们不是推断为熟人作案吗？”

    林平叹口气说：“之前恐怕是我们分析错了，我听二支队的人说嫌疑人都招了，他是看到孟哥手里的包鼓鼓的，以为是大量现金，所以才下得手。您说我听到这个能不伤心吗？都是那两本档案害的。”

    刘明沉默着上楼，林平的话让他产生很大的负罪感，总觉得自己要为老孟的死负责。

    今天下午的刘哥很不对劲，他魂不守舍地坐在办公桌前，几次都把水倒在了桌子上。叶悠想问问他怎么了，他无神的望向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叶悠从没见过刘哥的眼睛暗淡成这样，一时间有些心慌，“刘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

    刘明摆摆手，“没事儿，我出去转一下就好”。

    叶悠望着刘哥的背影心中疑惑不已，她回头看看林平，想到他早上批评自己的事情，问题在嘴里打了个转又生生咽了回去。林平这时却开口道：“杀孟哥的凶手找到了。”

    叶悠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地说：“什么？太好了。凶手是谁？”

    林平低哑地说：“凶手是个抢劫惯犯，他看到孟哥手里拿着包，以为里面有大量现金就动了杀心……。”

    听到这个消息叶悠愣在那里，这么巧吗？孟哥约了人……就遇到抢劫犯。刘哥……是自责吗？如果……如果我们管好档案孟哥拿不到档案，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叶悠喃喃地说道：“之前不是分析是熟人作案吗？抢劫杀人差得有点多，能确定吗？”

    林平叹了口气，“已经确定了，凶手已经认罪……”。

    叶悠不愿相信孟哥的死竟是这样。“那档案呢？找到了吗？凶器呢？孟哥留得线索呢？这些都解释得通吗？”

    林平说：“我认识卢志国很长时间了，他工作能力很强，并非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无能。他既然宣布破案，那证据肯定已经形成了完美的链条。至于孟哥留得的线索……很可能是他担心公安局的档案因此丢失。冬哥的案卷如果丢了，他的案子就将永远石沉大海……。”

    这点是叶悠之前没有想到的，赵冬失踪案的档案丢失，意味着当年调查的证据材料也相应丢失，这个案子将永远成为死案……。怪不得孟哥会以身相护，他视此比命还重要，所以他……直到死还惦记着那两本档案……。叶悠捂住嘴，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悲伤溢出来，她无法接受事实竟是这样，孟哥心心念念地案子，竟是因为他的疏忽永远无法侦破，而他自己也因此牺牲……。

    当天晚上，叶悠再次来到孟哥牺牲的地方，她烧了很多纸钱，却始终沉默着……。王洛萌帮她拢了拢火说道：“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总说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要随时做好准备，可又有谁能时刻准备这个呢。当危险和死亡来临时我们依然会措手不及，突然而来，突然而去，习惯了就好。”

    叶悠更咽着：“道理我懂，只是……只是依然没法接受，多少次……也没法接受。”

    王洛萌帮叶悠擦了擦眼泪。“有多少人是有准备的死亡，尤其我们面对的都是……突然的……猝不及防的。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怕遇到刚死不久的尸体，因为我看着那些尸体的时候总觉得他们随时能醒过来，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点什么，他们就能醒过来……。直到他们躺在解剖台上，我仍不愿意相信……死亡。总觉得他们的身体完好、容貌完好……，只是有些安静罢了……。”

    王洛萌努力看天，想让眼泪收回去，叶悠却站起来抱住她。“如果辛苦，就不要做了。”

    王洛萌摇摇头，“韩黎当年也是这样劝我的。他说女孩子就该干女孩子该干的事情，养养花、种种草，穿漂亮的衣服，做个被人保护的女娇娥，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可我就是不想被他们看扁，不想躲在别人身后，我想证明男人能干得工作我也能干，甚至能比他们做得更好。我一定要成为最好的法医。”

    说完王洛萌停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呢？小悠，你为什么当警察？”

    叶悠重新蹲下身子，“我？我纯粹为了混口饭吃……。本来混得挺开心的……，谁成想遇到你们这帮傻子，让我年都过不好”。

    话音未落，王洛萌和叶悠的手机同时响起，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有案子。叶悠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乌鸦嘴，这回年真过不好了。

    叶悠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这个新基地在哪？名字挺怪的。”

    王洛萌随手点开导航。“离这里不算太远，原来那里是一个批发市场，后来随着规模越来越大，外来人口越来越多，慢慢在这里安家定居就变成小城镇，可能他们认为这里是新的家园吧，就起了这个名字。不过那里很乱，一会跟紧我别掉队。”

    如王洛萌所说这里确实很乱，叶悠望望环桥南侧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再看看北侧低矮错综的简易房、泥土地，随处可见的垃圾和污水，一桥之隔却如天壤之别。

    江奕他们的警车就停在环桥北侧路边，她和王洛萌上前正遇上弯腰拿手电的王龙。

    王洛萌问：“前面情况怎么样？孩子找到了吗？”

    王龙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这地方说脏乱差都算是表扬它，里面黑漆漆的也没有个路灯，而且都是私搭乱建的铁皮房跟迷宫似的，外面到处是垃圾堆、臭水沟，一脚下去都不知道踩在哪里，我这是回来拿手电。失踪的女孩儿叫李欣然，今年8岁，晚上7点多帮妈妈买盐的时候走丢的。”

    王洛萌生气地说：“才8岁就让她一个人大晚上的出去买东西，她妈妈怎么能这么不负责。”

    王龙看了一眼细皮嫩肉的洛萌，摇摇头说：“你不明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孩子爸爸这个时候还在工地上班，家里只有妈妈和一个1岁的弟弟，妈妈这个时候正忙着做饭，就叫欣然去小卖部了。据她妈妈说这条路她经常走，所以她这次也没在意。谁想到，这次就出事儿了呢”。

    叶悠抬头看看周围低矮的电线杆，上面密密麻麻缠满了各类电线、光缆，被压压得摇摇欲坠……。

    王龙问：“找什么呢？”

    叶悠轻声说：“我想看看有没有摄像头。”

    王龙摇摇头说：“没有，这里是个贫民窟，而且早就传说是要拆迁，附近的居民就私搭乱建地弄了很多简易房。后来一直没拆，居民就把房子分成小块出租，人口越来越密集，环境原本就不行，现在就更差了。还摄像头，能把电接上就不错了。看见没，这里的有些电线杆还是木头的，都是上个世纪6、70年代装的，所以这里年年是防火重灾区，每年都得着几把火。”

    王洛萌趁他们说话的时候，从警车上找出手电，一边递给叶悠一边说：“那我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找吧”。

    王龙说：“你们和我一起从这里进去往东侧查，咱们主要看臭水坑、垃圾堆这些地方。小卖部的老板说孩子是7点40分左右从她店里出来的，就怕孩子是走到哪的时候摔了。”

    王洛萌边走边问：“王哥， 治总和派出所的民警都来了？现在不能确定是案件吧？”

    王龙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答道：“现在还不能定性，要我说孩子妈也是大意，她先是以为孩子找谁玩去了，后来发现孩子可能丢了以后，还自己先找了一小时才报得警。咱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快晚上10点了。治总和派出所民警已经在挨家挨户地走访询问。咱们的任务就是把除了民宅之外的地方都排查一遍，这大冬天的就怕孩子在户外被冻着。”

    叶悠问：“孩子走得时候穿什么衣服？身高、体重是多少？”

    王龙拍了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我把孩子照片发给你们。”

    叶悠打开手机，一个大眼睛，尖下巴，头发微乱，脸上有些脏污的小姑娘微笑着看向自己，宽大的羽绒服上有很多污渍，勉强能看出底色是浅粉色。深蓝色运动裤两边的白色条纹有些发黄，右膝盖处被磨得起了毛边，看起来马上就要破了……。

    “小姑娘今天穿得就是这身衣服。”王龙说着带她们从一处破损的围挡走了进去。“咱们的任务就是把这片荒地找找，尤其注意那些草丛。”

    叶悠用手电照去，这块足球场大小的土地上堆着各种建筑材料，还有大小不一的十几个土堆、砖头堆，路边歪斜昏暗的灯光被围挡完全隔绝，怪不得王龙要拿警用强光手电，没有手电，在这里寸步难行。就在叶悠观察环境的时候，王洛萌已经一言不发地率先走进里面，远方传来王龙不时提醒注意脚下的声音。叶悠跟上他们的脚步，开始延北侧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