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看叶悠低着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将手中的检验报告给她。叶悠看完有些不满地嘟囔:“你之前没说结果不匹配,我又不知道,才把李冠群当成凶手的……。”
江奕收回报告,“若是以前,即使你不知道,也不会多嘴,今天怎么了?因为死者是孩子吗”?
叶悠低着头不说话。
江奕拍拍她的肩膀:“这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你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凭直觉做事,有很多时候你是靠自身的敏感去分析案情,判断案情。这样做有两个坏处,一是容易出错,犯罪心理学必须在无数经验和理性分析的基础上,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要把他吃透不是几本书、几年就能做到的;二是……你若总是把自己当成被害者或施暴者那样地带入思考,心理会出问题,你本身心思就比常人敏感,再长时间陷入其中,我怕你会承受不住。”
叶悠心里有些乱,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一向自诩要脱离世俗之外,做个冷眼旁边者的局外人,怎么现在越来越冲动,开始被周围的人和事影响。她懊恼地摇摇头,刚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她这边正迷茫着,江奕已经带着陆川和陈新去现场核实李冠群的话。
晚上的案情分析会上,江奕通报调查情况,基本确定李冠群说的是真话。陆川在丁字路口的电线杆上提取到他的指纹,而最爆炸的消息则是他们在围挡上提取的指纹与李欣然身上的指纹比对为同一人。小轩现在成为本案的最大嫌疑人,叶悠坐直身子,看着资料上清秀腼腆的男孩,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是犯罪嫌疑人。
江奕给大家一边发烟一边说:“王宇轩,男,13岁,是新基地一中初二(1)班的学生,他父亲是王克,母亲李贵香。现在他的嫌疑最大,兄弟们辛苦一下,今晚加加班,若他的指纹比对上案子就算破了。”
“马涛你们去带人。洛萌和陆川固定证据比对。刘哥,您和叶悠再去询问一下李慧,如果她的口供能与李冠群的对上,咱们的案子就板上钉钉了。”
叶悠呆愣地收起资料同刘明一起出去。“你这丫头怎么无精打采的,案子不是要破了吗?”
叶悠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破了也许是更大的悲剧”。
刘明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世事无常,很多事情……都是命。我们很多时候只能是旁观者,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什么,就像……那个孩子,我们不能让她复生,只能想办法还她一个公道”。
叶悠将脸转向黑暗。“窒息很可怕……,我试过……喘不上气来的时候非常难受,努力呼吸却没有空气的感觉……太难受了。”
刘明被叶悠的话吓了一跳:“小悠……你……你试这个干嘛,这不是胡闹吗?”
叶悠轻声说:“我……只是试试什么感觉。她……那么小,我……只是想确认她离开的时候……没受罪。”
刘明火冒三丈:“胡闹!真是胡闹!你要是这样怎么干警察!我干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要像你这样早就死翘翘了!回去我就跟江奕说,以后这种现场你别出。好家伙,案子没怎么样,先把自己搭进去,这怎么行。”
叶悠拉住刘明的衣角,好声好气地说:“刘哥,您别生气,我下次不会了”。
刘明依然很生气:“还有下次?!你先说说这次,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叶悠踌躇半天才开口道:“那天孩子母亲哭得厉害,我安慰她时,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孩子走得会不会很辛苦……,还说我是警察见过得多,应该知道……。我当时骗她说不会很辛苦,可能就几分钟吧。然后这个话题像魔咒一样困扰着我,我……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明明很辛苦,我却为了安慰她妈妈说了慌……。”
刘明恨铁不成钢地敲敲叶悠。“荒唐,简直是荒唐,你……我说你也是念过那么多年书的大学生,怎么就这么傻呢。人死如灯灭,她走了就走了,活着的人总要活着,你的工作是还死去的人公道,给活着的人希望。以后不要干这样的傻事儿,听到没有。平时看着挺灵光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净干傻事儿呢。”
叶悠耷拉着脑袋跟着刘明,刘明见她这样也不好再深沉说下去。“好啦, 一会儿见了李慧你跟着我做好记录。”
李慧虽然已经40多岁,但皮肤还算白皙,小巧高挺的鼻子和自然上翘的嘴角给她五官加分不少。她很清楚自己的优点,总是未语先笑,很能打动人心。
刘明问:“李慧,你把昨天晚上的行踪说一下。”
李慧笑着说:“昨天晚上?昨天的情况我都告诉陈警官了,就是那个,很年轻,寸头,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
刘明严肃地说:“现在是我问你,你好好想想之前说的有没有遗漏。”
李慧眼珠转了转:“没有,昨天……我是跟然然前后脚出得小卖部,但我们出门就分开了,别看她小,但她经常帮妈妈来这里买东西,大家都见怪不怪地。我还好心地叮嘱她路上黑注意安全。”
刘明盯着她问:“从小卖部出来之后你都去了哪里?”
李慧被刘明看得有些不自在,躲闪着他的目光,“我……我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哦,是吗?那怎么有人在外面看到你?这个时候说谎话,我们可是有理由怀疑你包庇……。”刘明垂下眼,翻着手中的材料。
李慧微微向前探了一下,试图看清刘明手里的材料。刘明沉着脸收起材料,“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实话”。
李慧却立即抹起了眼泪:“警官同志,您是不知道寡妇的难处,我一个人平时生活已经很辛苦了,还要防着那些流言蜚语。我这日子过得难啊。”
刘明很严厉地打断她:“行啦!再难,再难你也是活着的,再难你也是个成年人。”
李慧愣了愣不再出声,只默默地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