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深蓝的天幕伴随着海岸的潮气向内陆席卷而来,带来一阵阵阴凉的海风。
海风裹挟着的寒气扫来扫去,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尤其是快要下雨的时候。
海岸边的路灯下,皮科尔摸了摸着怀里的匕首和开锁器小包,狠狠地嘬了最后一口后,恋恋不舍地丢掉了手里已经烧到烟屁股的廉价香烟。
这已经是最后一根了,身无分文的皮科尔无法想象,自己在躲避警察追捕的路途上没有烟抽的可怕景象,尤其是自己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时候。
他需要索尔,更需要索尔来买那该死的香烟,只要能吸烟,哪怕不吃面包都行。
因奔波和不规律的饮食而虚弱下来的身体让他不得不考虑抢劫对象掀翻自己叫来警察的后果。
幸运的是,在塞勒菲斯摸索踩点了好几天,他终于在中产阶级所在的丽斯特街联排别墅区上发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目标,从30号游荡到150号,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141号别墅,里面没住人。
三天都没有人出入,屋子的主人很可能出了远门,独留空房。
此时此刻,没有比一处无主的大房子更具有吸引力的东西了,即便那是一个胸口可以架起双管猎枪的美艳舞女。
戴起了已经磨的掉皮的皮质兜帽,皮科尔警惕地扫视一眼街道,快步向着丽斯特141号走去。
双手一撑翻过并不能作为障碍物的花园栏杆,皮科尔确定现在的自己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一切都很顺利。
敏捷地穿过没人打理杂草疯长的草坪,顾不得帆布裤脚被从未见过的怪异荆棘挂了几道印子,皮科尔弓着腰径直来到大门之前,摸出了自己永不离身的开锁器小包。
本杰明Ⅲ型锁作为本杰明锁业的中端产品,主要服务于室外防盗安全系数较高的大门。
其复杂的三孔波浪形锁芯和逆十字转轴足以拦截新入行的小毛贼,却无法阻拦一个玩了十几年门把手的老熟客,对于皮科尔来说,开这种锁不比脱一个下贱妓女的衣服困难多少。
打开开锁器小包,皮科尔随手取出了两根‘细铁丝’。
精准地捅进锁眼,伴随着动听的‘咔哒’声响起,皮科尔的脸上却没有喜悦的表情,反而是多了几分犹豫。
眼前的门把手似乎比想象中要干净许多。
亮白色的闪电自天际闪过,紧随而来的是隆隆的雷声。
已有雨水从天际滑落,度过了自己短暂而激情的一生。
没有太多的犹豫时间,皮科尔收好开锁器,拉开了大门,侧身走进房屋。
大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在雨滴中开始模糊的暗黑世界。
反手握着匕首,皮科尔快速扫视了一下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一楼,稍稍松了口气。
进餐用的长桌上并没有摆放什么东西,脚边的矮柜里除了两双便鞋外就再无他物,显然房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并不在家。
没有在一楼浪费太多时间,知道有钱人喜欢在哪里放宝贝的皮科尔直奔二楼和三楼卧室。
“吱呀……”
价格不菲的红木楼梯猛地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皮科尔低头看去,却发现不只是脚下的木阶,就连扶手都有一种腐朽的感觉,似乎脚下的红木已经经历了几百年的光阴一般,多了几分时光的沉淀感。
并没有多想什么,在雷声的掩护下,皮科尔的胆子和动作也不由得大了许多。
二楼有三个房间,略过明显是为未出生的孩童准备的房间,皮科尔先走进了女主人的卧室,一般来讲,女主人身上的物件要比男主人昂贵的多。
并没有什么怪异的癖好,皮科尔一脚踩在有些凌乱的紫色蕾丝内衣上,无视了半开的衣柜,来到了立着镜子的梳妆台前。
抽屉一个接着一个被拉开,皮科尔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挖宝藏的日子,心脏越跳越快,险些蹦出胸口。
“翡翠项链、猫眼石手链、金戒指……活见鬼,盒子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一块红宝石?这家店主人是抢了珠宝店吗?我的天,这次真的发财了,这还跑个什么劲,有这笔钱足以买通那帮贪婪的臭警察,去乡下当农场主了。”
雷声陷入到了短暂的间隙。
“吱呀”
正当皮科尔有些发愁梳妆台上自己整理出来的宝石堆该怎么带走的时候,一声无比熟悉的刺耳噪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木阶发出的哀鸣,还有女式高跟鞋富有节奏的清脆‘嗒哒’声。
皮科尔潮红的脸色猛地一白,手里的红宝石差点摔在地上变成红宝石们。
仅用了半秒不到,心头一狠的皮科尔就有了决定。
先藏起来确定回来了几个人,如果单单是一个女人的话,那就把女人打晕再抢走宝石,若是不止女人一人的话,就找机会先杀掉男人。
到时候杀了人反而不着急跑,有时间的话,自己可以跟女主人多玩一会儿。
反正逃亡的路上这样的事情做多了,心里早就没了负担,身体再虚弱,杀个毫无防备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预案,常年练就的手速让皮科尔快速地还原了梳妆台的原本该有的状态,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无法躲在床下的皮科尔飞快地窜进了半开的衣柜内,在各种扑鼻的女人香气中合上了柜门。
“嗒哒,嗒哒。”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经来到了门外,不过此时的皮科尔显然已经顾不了这个。
如果说一种香味会让人心猿意马的话,十几种不同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那就是对大脑和鼻子的摧残了。
险些被衣柜里各式女人内衣熏死的皮科尔翻着白眼,努力地寻找让自己不憋死的办法,得益于身体矮小,皮科尔最终还是略微佝偻着身体,把鼻子凑到了衣柜偏下方的位置。
那里刚好开着几个指甲盖大小点孔洞,算是衣柜里惟一能获得正常空气的位置了。
身体很快适应了刺鼻的香味,终于有余力去观察衣柜外的情况,皮科尔微微屏住了呼吸,把眼睛凑到了孔洞处,却差点被涌上来的口水噎死自己。
孔洞外,两条丰满而白皙的无毛大腿映入眼帘,大腿和小腿之外还有一层价值不菲的黑丝长袜,长袜下方是一双艳红色女式高跟鞋,虽然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上半身,不过皮科尔却知道,能长这么一双富有肉感的美腿,身材和脸蛋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
一股燥热的气息自小腹升起,皮科尔顿时有些飘飘然,在发现除了衣柜外的女人并没有其他声音从房子里传来后,胆子大起来的皮科尔空着的左手不自觉地向着下面移动而去。
在他看来,此刻偷窥带来的香艳感觉甚至比直接推开柜门胁迫还要来的刺激。
若是女人选择打开衣柜的话,自己再给对方一个大惊喜,想必惊吓的效果会更好。
仿佛是上天为皮科尔大开方便之门,在皮科尔的观察中,女人在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蕾丝内衣后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就坐在了紧靠着衣柜的大床边。
皮科尔只觉得这声轻哼就像是上流社会最为清纯高贵的贵族小姐一般柔美,又夹杂了年少妇人独有的妩媚,一时间心肝都酥软了几分。
得益于柜门孔洞的角度,在最上面的孔洞里皮科尔成功看到了女人脖子以下的部分,也让他更加的兴奋躁动。
两腿叉开,淡红色的短裙若隐若现地遮住最为神秘的部位,火辣的身体仿佛埃尔夫大海沟一般深不可测。
鼻血不知不觉从鼻孔里淌出,皮科尔随手扯过一件女式内衣擦了擦丢掉,目不转睛地瞪大眼睛继续向外看去。
白皙秀气的双手划过紧致的锁骨,继而向着腰间移动,一举一动之间尽显妩媚妖娆的气息,让衣柜里的皮科尔呼吸更加粗重。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想要表达什么,女人的手轻轻放在了束身腰带上,缓缓一拉。
皮科尔心头一跳,继而明白了女人早已发现自己的事实,知道其中的妙处,男人索性也不再压抑呼吸,手上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果然,在男人粗重的呼吸中,红色的衣裙在巧手的帮助下滑落在地,女人身体的束缚越来越少,与男人快要燃烧的躯体仅仅隔着一个柜门。
终于,女人成为了脱胎于母体之时的状态,男人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腿脚都软了三分。
“我美吗?”
在夹杂着笑意的问题中,女人从床上站了起来,靠近了衣柜,
然后,
一只手按住了衣柜门。
“美,我的宝贝,虽然看不到你的脸,不过我明白,你绝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皮科尔试着推开衣柜门,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推不开,仿佛衣柜门之外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不由得有些焦急。
“宝贝你倒是让开啊。”
“别急,我衣服还没脱完呢。”
女人笑了笑,一只手按住衣柜门,另一只手探向胸前。
眼见还有美色可看,皮科尔也就多了几分耐心,只是心头还是有疑问,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开口道。
“美丽的小姐,你难道还戴着发套?”
没有回应皮科尔的疑问,女人只是自顾自地用食指按在胸口中线的位置,一滴血珠渗出,仿佛是为了让皮科尔看的更清楚一点,女人还压低了身子。
在血珠之下,白皙的皮肤多了几道裂痕,皮科尔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裂痕却是一根根肉色细线,此刻被尖锐如刀的指甲划过,细线整齐划一地分裂开来,像是一条崩坏的拉锁,又像是蛇褪去的皮。
“我美吗?”
夜枭般尖锐的声音不再妩媚柔和。
柜门被十公分长的黑色指甲彻底拉开。
张大了嘴巴,遍体发凉的皮科尔忘记了尖叫,惊骇欲绝地看着指甲剥开了美丽的人皮,锋利的匕首跌落在地。
“怪……怪物!”
一个浑身有着青绿色腐朽死皮,散发着腐败臭气的尖牙怪物笑着看向皮科尔,宛若墓地魂灯一般的亮黄色眼睛里满是狰狞。
“我美吗?”
昏黄的房间里,吊垂着的水晶灯散发出柔和的亮光。
水龙头里冰冷的自来水被手掌带着拍打在脸上,苏杨愣愣地看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瘦削的16岁少年,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还没彻底适应自己的这张新面孔。
如墨的短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额前,眼前的这张脸仿佛糅合了东西方最为精华的部分,既有西方人宛若鬼斧刀削一般的立体感,又有东方俊男剑眉星目的完美五官,整体看上去无比惊艳,就是干瘦的脸颊让脸的主人显得有些虚弱。
事实上,苏杨现在的身体也确实很虚弱,就像是刚刚大病一场。
继续梳理着脑海里多出来的一部分名为‘凯恩’的陌生记忆,苏杨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自己已经穿越,或者说上一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就像是看着镜子的自己,总是有一种无法分清虚幻和真实的荒诞撕裂感。
再怎么说,一个小有身价的专业心理医师都不应该被‘疯狂崇拜’自己的女患者用十三刀捅死才对,自己又不爆金币,不该承担这样的痛苦。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自己当时不应该拒绝女患者的特殊要求,很明显,在某种疯狂的幻象中,女患者已经迷失在了虚假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总的来说,自己还是太过小看由执念所诞生的欲望了,自己非但不该与女患者争执,还应该满足女患者,告诉她《死灵之书》是真实存在,由阿拉伯狂人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杜撰的,而不是一个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美国恐怖故事作家虚构出来,被许多人扩充过的神话故事书。
回想起自己胸前被染红的《死灵之书》,苏杨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女患者疯狂的笑容淡去。
终究是过去了,宛若一场永远都无法再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