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叶沛在城外巧遇北面王叛军,再说上京城里的周寻。他正与前来客栈搜寻的官兵周旋,却突然听见城中四处传来爆炸声。
“不好了,长官,城里几处发生爆炸,此时火光冲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城外有大量北面王的叛军也同时进攻上京城,城北大营逃回来的军队都堵在城门口了。”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对这个契丹军官大声报告道。
“什么?!快回城楼去,通知萧将军!”那军官不再与周寻交涉,急步跑出去客栈。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呀!”店老板与店小二慌了神,在院子里来回打转。
周寻顾不得许多,将包袱栓在身上,去后院牵出自己的马来,也逃出了客栈。
此时的上京临潢府好像火海一般,十几处火光将蓝天都映红了,百姓们哭天抢地,抱头鼠窜。
大街上挤满了逃命的百姓和试图控制场面的官兵。可是官兵对于那些惊吓过度的百姓根本毫无办法。
倒塌的房屋,混乱的街道,火蛇乱舞的居民区,人喊马嘶,乱成了一锅粥。
正在这时,四个城门同时被打开,海水灌涌般的叛军涌入了上京城。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砍,一时间被火烧死的,被乱军打死的,被战马踩死的,被拥挤压死的,到处都是尸身,上京城彻底成了人间炼狱。
周寻因为骑在马上,躲过拥挤踩踏的人群,他随着一波逃命的百姓,随波逐流般地跑出了迎春门。
眼见上京城是回不去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叶沛,心里一片乱麻。
正在慌乱间,周寻远远望见一波从城里逃出来的百姓急急忙忙往西南方向的山上逃跑,一个人骑在战马上,手中挥舞一把战刀,正全力护卫着百姓们逃跑。
只见那人弯弓搭箭连续射杀后面追过来的叛军,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叛军被杀死后,后面的人不再追逐百姓,而是调转马头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周寻仔细一看,那个护卫百姓的人正是叶沛,因此一提缰绳,也向西南方向的山头跑去。
到了山腰,百姓见后面没了追兵都停下来喘气,推小车的、挑担子的、背包袱的、牵着孩子的……百姓们哭天抢地哀嚎,狼狈一片。
即使这样,叶沛身边还是有很多人围住她道谢。
“多谢英雄救我们,若是没有您,我们早就做了刀下鬼。”
“是呀,不知英雄高姓大名?要没有您叛军早将我们杀光了。”
“英雄,我们的家园已经被叛军占领了,要往哪里逃呀!”
……
叶沛正忙着应付,突然身边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公主!竟然在这里遇到您了。”
叶沛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周寻,高兴地说:“周大哥,还好你来了。”
两个人都相视“哈哈”一笑。
周寻对大家说道:“这位是南平大王的王妃,是从大宋国嫁过来的长公主。大家不要慌乱,既然王妃救了大家,就会帮你们安排活命。叛军是为了夺取城池,此时不会急着去追杀无辜百姓,大家都往南到南京城去找寻活路,王妃会在南京城给大家找一个安排。”
百姓一听都欢呼起来,“哦,南平王妃万岁!南平王妃万岁!”
安抚好了百姓,叶沛与周寻登上西山的山头瞭望。此时,上京临潢府已经被叛军占领,“北面王”的王旗插上了城头。
叶沛问周寻道:“周大哥可知道北面王是什么人?”
“他是当今主上的叔辈,是皇太妃萧胡辇的儿子,好像叫做阿鲁不只。早年承天皇太后执政时,她的姐姐萧胡辇在西北可敦城造反,便建立了北面王国。
可是后来萧胡辇被杀,她的儿子和亲信都逃到了沙陀国去,这许多年音信全无。如今看这场面,定是那阿鲁不只王子回来寻仇的。”
阿鲁不只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叶沛的耳朵里,让她疑惑思考。
此时临潢府的城头上王旗招展,一队皇家护卫列队开来,中间出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周寻指着城头上那个人说道:“公主快看,那个好像就是北面王!”
叶沛顺着周寻所指仔细观看,那人比常人高出一头,酷似狄青的身材,好似只有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可惜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相貌。
叶沛好奇地问:“你说北面王是耶律宗真的叔辈,看起来好像很年轻。”
周寻点头道:“嗯,他是萧胡辇与后来的马奴生的儿子,辈份大,年龄却不大。”
“原来如此。”
叶沛突然想起阿鲁不只王子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了,在师父的灵前,那个偷偷去祭奠师父的契丹人。
“北面王与师父会有什么瓜葛?或者是他认识大师兄路畅?”叶沛更加疑惑。
正思考间,周寻对叶沛说:“公主,如今上京失手,咱们这条线也断了,眼下还是赶快回到中京去再做打算。”
叶沛点头道:“是呀,看着叛军的架势,中京迟早也是一场恶战。”
两个人说着,马不停蹄往中京大定府去。
没有两天,叶沛与周寻已经翻过七金山,来到中京城外的老哈河,过了河没有十里地便是中京大定府了。
“老哈”取自契丹语“铁”的意思,这老哈河绵延流长,百年来孕育了无数契丹子民。老哈河河水湍急,河面开阔,流到大定府附近时,成“几”字型几乎将大定府包围,成为辽国中京城的“护城河”。
叶沛登高望远,那严寒的天气没有将老哈河冻僵,河床周边微有冰封,河面中心位置的河水更显湍急雄浑,有似万马奔腾之势。
此时的七金山与老哈河两岸全都驻扎着大辽国的皇室护卫队——皮室军,军营上插着“楚王萧孝先”的帅旗。可见北面王夺占上京的消息已经到达了大定府,辽兴宗耶律宗真与太后萧耨斤应该是已经做好了布防准备。
河水如此湍急,西、北、南三面又都是重兵把守,叶沛与周寻只能绕远渡河,再往南兜回。
可是绕着皮室军大营这半圈,叶沛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军营为何主力军不在前线布防,反而都围紧后方呢?难道是萧孝先想要背水一战?还是要以回护主上与太后安危为主?或者萧耨斤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叶沛心中狐疑,转眼已经进了城,回到驿馆。
林碧涵见叶沛平安归来,上前去搀扶她下马道:“谢天谢地,公主总算平安归来了。奴婢听说叛军攻占了上京城,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放心吧,我没事。”
林碧涵接过周寻身上背的包袱,问道:“此次去上京可有什么收获?”
周寻无奈地摇摇头。
林碧涵道:“人平安回来就好。”
叶沛问:“我不在这几天可有什么人过来拜访?”
“有人过来的,有一个琅琊王派人过来送过礼物。”
叶沛看看周寻问道:“大辽的琅琊王是谁?”
周寻道:“琅琊王耶律野奴,承天皇太后最小的儿子,耶律宗真的叔辈,是法天太后的亲信。”
叶沛说道:“估计就是来刺探我在不在驿馆的。”
周寻也道:“我看也是这样。”
“好,碧涵,若是有人前来仍旧说我在病中。”
“咱们不赶快回析津府去吗?”林碧涵问。
叶沛叹了口气说:“唉,真相没有查清楚前我怎么回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今晚我还要去皇宫大内里刺探虚实。现在你先为我准备一剂之前的解毒汤药速速端到我屋里来。”
林碧涵疑惑,又转头看看周寻。
周寻道:“公主在上京皇宫中了另一种毒。”
“什么?!”林碧涵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公主,咱们不查了行吗?逝者已逝,您还要留着命活下去的呀!咱们不查了,咱们马上就回析津府去,或者咱们回大宋去……公主!”
“好了,碧涵,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吗?”
“公主!”林碧涵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叶沛见林碧涵比自己还要担心,又安慰她一会儿,想她保证自己不会有事才回屋休息。
叶沛喝了一大碗解毒的汤药,感觉舒服了许多,便沉沉地睡着了。
等到人定时分,叶沛又换上夜行衣,偷偷溜出驿馆,往中京的皇宫大内里去。
叶沛博闻强记,来过一次便大概知道了宫内的布局与道路。她很快找到了辽兴宗所在的昭明宫。
昭明宫的防守并不算特别严密,叶沛见一波巡逻卫兵走后,便趴到后山墙上,偷窥殿内的情形。
此时辽兴宗耶律宗真还未睡下,他穿着一身轻便的皇帝常服,正坐在案前读书。
叶沛见他身边伺候的内侍出门取物,殿内暂时没有其他人,便蹑手蹑脚地钻进殿内。
耶律宗真骤然见到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差点惊叫。
叶沛赶快摘下面纱,单膝跪地行礼说道:“臣是南平王妃,参见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