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溪回想她和电脑高手过去的几次「交流」,电脑高手从未透漏过任何私人信息,她不知道电脑高手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他住哪。
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正准备给电脑高手打电话,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电脑高手发来的,短信内有一张图片,她点了一下,手机唰地黑屏了,很快又亮起,一个个小弹窗出现,随后接连关闭,最后一个网页版地图打开,竟有语音导航,提醒她前往目的地。
苏言溪哭笑不得,没想到电脑高手竟用这种方式为她领路。
看着自己的手机完全不受控制了,她不由想到,幕后黑手是否就是这样「入侵」她手机的?是不是在她睡觉的时候,就偷偷开启她的手机,默默阅读她的隐私,给别人发信息或打电话,甚至可以开启手机摄像头,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想,着实恐怖。
司机跟着导航,历经二十分钟的车程,来到了一片老小区。
下车后,导航换了一个,继续领路。
苏言溪进入老小区,里面郁郁葱葱,人不多,环境清幽。
走至最后面一栋楼前,导航终止,提示到达目的地。
苏言溪在楼前耐心等待,五分钟后,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穿着宽大t恤的瘦高男子走了出来。苏言溪从男子开始下楼就听见了拖鞋声,她觉得男子是从六楼下来的,也就是顶楼,老小区没有电梯,能通过窗户看见走廊的大概情况。
男子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
苏言溪这下知道男子为什么经常口齿不清了,想必就是在吃棒棒糖。
男子走到苏言溪面前时,苏言溪还在好奇地看着他,她感觉男子年纪应该不大,但由于不修边幅,辨不出具体年龄,男子一手插兜,一边捏着棒棒糖,神情有些懒散,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眼神也懵懵的,似是没睡醒。
「手机呢?」男子开口,直奔主题。
「这。」苏言溪赶紧将手机递给男子,「需要告诉你开机密码吗?」
「你觉得呢?」男子转身走入楼内,「楼下等着。」
苏言溪听见男子的拖鞋声从一楼上到了二楼,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她心想自己也是真大胆,就这样将手机交给一个「陌生人」,对方能轻易为她「导航」,想必银行卡密码之类也能轻松突破,但她又一想,男子真要干坏事,根本不用拿手机。
苏言溪的腿有些酸,想找个地方坐坐,不远处有个排椅,上面落满叶子。她一瘸一拐地过去,刚坐下,便听排椅传来嘎吱一声响,没碎,但她不敢坐了。
「上来。」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音量不大不小。
苏言溪循声望去,见六楼窗前,有一个身影,听声音,是电脑高手的。
苏言溪扶着楼梯上到六楼,已是气喘吁吁。
右边一扇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入,里面杂物遍布,光线昏暗,东西扔的到处都是。电脑高手坐在机械椅上,面前是一张扇形大桌子,桌上摆着好几台电脑。
「随便坐。」电脑高手头也没回,「你腿真瘸了啊。」
「是的。」苏言溪淡淡地道,在沙发上清出一个小空间,坐了下去。
电脑高手没再说话,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
几分钟后,苏言溪的手机震动响起,是钟程打来了电话,电脑高手接听了。
「忙着呢!」电脑高手没好气地道,「等回电!」
不待钟程说话,便挂了。
二十分钟后,电脑高手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可乐,说道:「来看。」
苏言溪赶紧过去,电脑高
手指着电脑屏幕:「有人在你手机里植入过木马程序,程序已经销毁,无法追溯源头。根据你说的情况,推测应该是一种「代理管家」的隐秘程序,通过这个程序,对方可以随时随地操控你的手机,监听你的行为。」
电脑高手在可乐里加了几块冰,咕嘟咕嘟又喝了几大口,说道:「虽然程序不复杂,但对方并非远程植入,而是通过实体链接植入,植入时没留下痕迹,因此才不好追查,但销毁功能是写在程序内的,我通过销毁启动方式,反向追踪到了部分销毁源代码。这就是代码,你自己看吧。」
电脑高手操作了两下电脑,一串代码从屏幕上划过。
苏言溪哪看得懂代码,但电脑高手刚才的话她听的八九不离十,确认是被植入了「隐秘程序」,手机被远程操控,至于实体链接,大概率是在紫龙饭店内拿了她的手机当场链接手机或.电脑,将程序植入进去。
「可以作为证据吗?」苏言溪问。
「可以是可以,但这种东西,很难判定,何况原有的「代理管家」程序已被彻底清除。」电脑高手操作了几下电脑,说道,「对方启动销毁功能,用的是同网触发的方式。当对方的机器和你的手机处在同一局域网内时,便会自动触发。也就是说,销毁「代理管家」程序时,对方就在你身边,或不远处。」
电脑高手口里咬着冰块,发出嚓嚓脆响声:「销毁时间是在一周前的晚上,局域网ip地址在一医院。那也就代表着,在那个时间段内,一医院所有链接局域网的电子产品中,就有那人的机器,但要想具体确定是哪一台,难度很大,即使真找到了,也只能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型号的机器,想以此查到对方身份,不可能。」
电脑撕开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靠在椅背上:「情况就是这样了。最后,我多说一句,入侵你手机的人是个高手,当然了,只能算普通人中的高手。」
苏言溪想到在紫龙饭店与她会面的五个人,谁会是此类高手呢?
老邓肯定不是,樊道明没这方面的履历,沈雅美是个经纪人,黎墨是干营销的,难道是潘晴?潘晴除了创办营销公司外,还开了一家数据公司,嫌疑很大。
既已确认了手机被入侵,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拿到实证了。
实证,还得从紫龙饭店入手。
可该怎么查到紫龙饭店的监控呢?
苏言溪看了一眼电脑高手,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能拿到监控吗?」
「啥?」电脑高手嘴里含着棒棒糖,声音含糊。
「是这样的,我已基本确定,对方是在紫龙饭店包间内拿了我的手机,现场植入的程序。我去饭店问过了,包间内没监控,我想通过包间外的监控寻找线索,可饭店不让。你应该能通过「网络手段」拿到监控吧?」
「拿是能拿到,但得去现场。」电脑高手眉头皱起,似是不想出门。
「费用我可以加倍。」苏言溪道,「本来我想花钱买监控,但饭店不卖。」
「你可真是执着。」电脑高手瞥了一眼苏言溪的脖子,「不过我倒很好奇,对方是怎么通过操控你手机让你自杀的?」
「这个说来话长,你要有兴趣,我路上和你细说——」
「我没兴趣。」电脑高手打断了苏言溪的话,快速嘬了几下棒棒糖,「我可以帮你拿到监控,但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别再找我了,ok?」
「可以。」苏言溪点头答应。她已看出,电脑高手虽然性情不定,说话带刺,但心还是好的,办事也利索。
电脑高手将各类仪器装进一个黑色提包内,苏言溪先转了费用,然后打了一辆车,两人来到紫龙饭店时,是中午十二点。苏言溪来过一次,
目标明显,留在外面等候,电脑高手独自进入,在大厅找了个角落,点了三个菜,在菜上来之前,他便轻松通过局域网链接的方式,黑进了饭店监控系统,系统后台二十四小时处于运行状态,连破解密码都省了,存储盘只有一道通用防火墙,形同虚设。
电脑高手很快就锁定了摄像头编号,按照苏言溪提供的时间节点,将电梯、走廊、大厅三个摄像头,前后两个小时的监控复原了出来。由于并非实体链接,无法隔空下载或拷贝,只能用另外一台小电脑,将播放的监控实时录制下来。
一个小时过去,电脑高手吃完饭了,监控也二倍速播放完了。
电脑高手提着包离开饭店,没人知道他已经悄然「盗走」了部分监控。
苏言溪早已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见电脑高手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三个菜就四百多,又贵又难吃。」电脑高手嘴里嘟囔着。
「放心,我全报销。」苏言溪递上一杯冰可乐,「搞定了吗?」
「那是当然,这点破事,要不是录屏,三分钟就搞定了。」电脑高手接过冰可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长舒一口气,「你自己找地方看吧,我要回家了。」
电脑高手将一个小磁盘交给苏言溪,不待苏言溪询问,拦下一辆车就走了。
苏言溪就近找了一家网吧,插入磁盘,查看录像。
三个摄像头,三个区域,时间是那次会面前后两小时的。
由于是录屏,不是很清晰,但大概情况能看到。
录像显示,那天中午十一点十分,黎墨和潘晴率先到来,五分钟后,沈雅美和老邓先后到来,将近十二点,樊道明才来。
他们在包间内待到十二点五分,老邓离开包间,下楼接苏言溪。
十二点二十,苏言溪和老邓一起来到包间。
十二点四十,老邓走出包间,招呼服务员过来,说了几句话,然后关上了包间门。苏言溪记得,这是「百万代言条件」谈完后,黎墨三人要讲述「真相」了。
半小时后,双方谈完,一点十分,苏言溪走出包间。
一点十五分,老邓跑出包间,能看见手里捏着一个手机。
一点二十分,老邓快步返回包间。
一点二十三分,樊道明第一个离开包间,打着电话,进入电梯。
一点二十六分,老邓和沈雅美一前一后离开包间,两人交流着什么。
一点三十分,黎墨和潘晴并肩离开包间。
苏言溪注意到,黎墨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电子仪器,比普通手机大,他一路走入电梯,全程都在低头操作那个仪器;苏言溪将镜头切换至电梯内,电梯内的摄像头能看到黎墨手持的电子仪器上有一串串代码滑过,苏言溪录屏截图代码部分,继续观看录像;黎墨走出电梯,苏言溪立刻将镜头切换至大厅,潘晴和黎墨在大厅内交谈了几句,黎墨将电子仪器收起,抬起左手,按了几下手腕上戴着的蓝色手表,表盘向四侧展开,变大了一圈,他在表盘上快速操作了几下,由于镜头较远,看不清表盘上有什么,但显然是个高精密电子仪器。
苏言溪之前就觉得黎墨戴的那块蓝色手表有些古怪。
如今看来,手表只是表面功能,内里暗藏玄机。
在确定手机被「入侵」后,苏言溪曾推测嫌疑人是潘晴,但从监控中来看,黎墨才是主谋,隐秘程序大概率是他植入的,手机也是他操控的。
苏言溪一直觉得黎墨不像个营销总监,他不写营销稿,办公室内干净的不正常,很少与下属交流工作,开会时也不发言,她起初以为黎墨是营销公司安排来的傀儡,后来黎墨自己解释,说他是平台和千马传媒的「
沟通桥梁」,当时她信以为真,现在看来,绝非如此,黎墨的真实职位和工作内容,必有蹊跷。
看完监控后,苏言溪进行了总结。
监控虽然并非直接证据,但它间接证实了两件事。
第一件,那是一次有预谋的会谈,「劝和」是其次,「植入程序」才是主要目的。
第二件,黎墨很可能是个「电脑高手」,他入侵并控制了苏言溪的手机,谋划了后续的一系列行为,他大概率就是「幕后黑手」,那个野号应该就是他在用。
既已确认主谋,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苏言溪正准备从长计议时,头疼忽然加剧,她担心记忆出现紊乱,忍着头疼,在便签上将重要信息记录下来,然后斜躺在椅子上休息。
手机在桌上震动,钟程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