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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巧珠归南
    崔圆是文官,不知柳汲之名,孙仲是蜀中军户,却听过他的大名。叉手道:“原来是兵器大匠,中原久不闻大匠之名,原来是回了南诏。”

    柳汲捻须笑道:“老夫成名还在开元年间,如今已是天宝十三载了,没想到还有小字辈知道老夫的名号。”

    孙仲叉手道:“我孙家世代在蜀中为军户,李宓将军在天宝初年任姚州都督,当时南诏国主皮逻阁刚刚一统六诏,正在扫荡东爨,当时家父正在随李将军征战。”

    江朔惊道:“当时唐诏之间就在打仗了么?”

    柳汲道:“皮逻阁能一统六诏,南诏能有如今的疆域,全赖唐皇所赐。南诏人虽悍勇,但不善战阵。当年一统南诏的战争中,圣人就派遣中王承训、御史严正诲参与军事,东拓之际,大唐更是直接派兵相助,当时唐军统军之人就是姚州都督李宓!可以说当年若无李将军相助,南诏各族现在能否一统还未可知。”

    江朔道:“难怪那日在通海城中,大匠说唐皇对南诏有大恩,而南诏百姓如此尊崇李宓老将军,原来是这个缘故。”

    柳汲道:“不错,当年南诏东征先锋是还是太子的阁逻凤,战事艰危,阁逻凤又年轻气盛屡屡轻兵冒进,李宓曾多次救过阁逻凤的性命,因此阁逻凤虽刻薄寡恩,对李宓确是真心实意的。”

    江朔恍然大悟道:“难怪……”他忽然想起,指着巧珠手中铎鞘宝剑道:“当年他将此剑赠予李老将军,说见此剑如见他本人,只要有此剑在,南诏人就不会伤害李将军……可是此剑又怎么会回到巧珠妹子的手中呢?”

    巧珠一愣,道:“爷爷根本没有把铎鞘宝剑带在身上……”

    浑惟明皱眉道:“这么重要的信物,老将军怎么不带在身上,若带在身上……”

    柳汲道:“可能李宓就是想到此节,才故意不带宝剑的吧?两军交锋,各为其主,李将军若在战场上出示此剑又当如何?”

    孙仲道:“恐怕南诏人也不会见剑就降吧?该打的仗还是得打。”

    柳汲道:“若是败军之际呢?”

    孙仲顿了一顿,答道:“那说不得,便如关羽释曹操,战时虽然毫不留情,但终究不会赶尽杀绝。”

    柳汲怅然道:“这也正是李宓担心的吧?他出征之时已经想好了要为国捐躯,绝不会苟且求生,对他而言,以信物乞活命是最大的侮辱,因此不肯带此剑。”

    巧珠的眼泪又一次淌了下来,道:“爷爷当时说,若遇变故便去找此剑的主人,那人自会保我周全……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主人是谁……原来……”

    柳汲道:“李宓若告诉你这剑是阁逻凤赠予他的,岂不是成了叛国?只有你们在大唐遭遇变故,不得不走之时,才用得到这宝剑的主人,到时自然有人告诉你。”

    说着他转头看了孙仲、崔圆一眼,崔圆叉手道:“不错,老将军曾将此事托付给崔某,今日看来杨国忠必欲置李家于死地,巧珠你去南诏,也是合了老将军的心意。”

    巧珠犹豫片刻,扬起头来,对柳汲道:“柳大匠,我和阿爷随你去南诏!”

    柳汲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老夫自号柳汲,可不是姓柳,你放心,你们到了南诏,元君必定礼遇有加,就算他不念旧情,老夫和段俭魏也定然护你们周全。”

    巧珠又道:“可是我阿爷现在这副模样,若在遇到杨贼的追杀,恐怕……”

    江朔道:“巧珠妹子,你不用担心,我陪你们回去。”

    柳汲道:“江小友你刚送我们入蜀,又要你陪我们回去,老夫可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了。”

    江朔笑道:“我左右无事,本就是要护送你们去长安的,此刻大匠你要带李家父女回南诏,我焉有不陪之理?”

    柳汲笑道:“好,好,如此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孙仲一拍大腿道:“太好了!可惜没有酒肉,否则定要浮一大白,好好庆祝一番。”

    崔圆却拉了他一把,孙仲随即想起这里是寺庙还有广濬这样的高僧大德在场,连忙住口打嘴。

    广濬却毫不在意,他只醉心音律,就是把这寺庙拆了他也不会上心,遑论吃肉喝酒了。

    柳汲道:“口腹之欲不急在这一时,南诏虽然僻远,却也有好酒好肉,峨眉山可还在大唐,此庙虽然偏僻,却也不安全,万一消息走漏,杨贼派兵搜山,可就麻烦了。”

    崔圆道:“大匠说得不错,你们即刻启程!尽快到南诏方为妥当。”

    孙仲道:“我去安排一下……”

    崔圆拉住他的手道:“不愿去的不要强留,愿意追随的,也不要在剑南道境内相会,到了南诏剑川再汇合。”

    孙仲点头道:“我自识得。”便叉手去了。

    他们所说的自然是守在外面和一路散开的那些布衣百姓,江朔此刻已经知道这些人不是百姓,而是仍然忠于李家的亲兵。

    巧珠听崔圆说的是“你们即刻启程”而非“我们”,问崔圆道:“崔长史,你不随我们去南诏?还要留在成都做你的留后吗?”

    崔圆摇头道:“非是崔某贪图富贵,而是受李老将军所托,他预料到自己和贞元将军就算不战死疆场,也会为杨贼所害,一早就托付我两件事,一是如杨国忠想要不利于李家,让我设法将你送去南诏,其二是将剑南道的百姓托付于我,若剑南道都是杨国忠的人,难免横征暴敛,百姓又要受苦,我留在成都,好歹能设法周旋。”

    巧珠知崔圆是能吏为官颇有贤名,却不禁担忧道:“可是你随我们走了这一路,万一杨贼怀疑……”

    崔圆道:“不妨事的,在成都城中人人见到我是被你们劫持的。此刻回返只说是趁着看管不严逃了出来,杨暄颟顸得很,不懂政事又无甚主见,他要用我,自然不会太过怀疑。”

    说起这个杨郎,众人想到那日他在成都城中的丑态,都不禁笑了起来。

    在普贤寺里住了一晚,孙仲也回来了,众人便辞别广濬南下,广濬是禅宗得道高僧,实已到了身外无物的境界,他们愿来便来愿走便走,也不慰留,也不问去处,反倒是江朔对他依依不舍,广濬以琴论道,帮助江朔打通了内功修习中最后的关锁,得自于外的阴阳二炁终于能融会贯通,彻底为其所用了,对江朔可谓有大恩,广濬却不以为意,他虽对江朔的悟性赞赏有加,却也不见得比其他人有更多的不舍。

    出寺之后,只有崔圆向北,他并不直接回成都,而是向东到资州,再投当地官署,造成一行人东去的假象,为巧珠带着李贞元南下争取更多的时间,余人皆往南行,浑惟明也跟在江朔身边。

    江朔调侃他道:“浑二哥,你不是做了朝廷命官么?还跟着我做什么?快回去找杨侍郎才是正经。”

    浑惟明道:“啊呀……少主,浑二虽然算盘打得精一些,却还懂得大义,我和鲁炅本也不愿做官,跟着哥叔将军这样的豪杰也就罢了,投靠杨国忠这样的奸相却是万万不能的,鲁炅因是范阳人,不为杨国忠所喜,辞官归乡倒也没有挽留。却不知怎的对我浑二十分看重,让我护送杨暄来成都,我不愿给哥叔将军惹麻烦,才答应同行,本就想到成都找个由头回江南故地,没想到遇到少主,我当然更不可能回去了。”

    江朔心想浑惟明所言不尽不实,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放他便去,一旦去向杨暄通风报信倒也麻烦,他既然愿意跟着自己,还是带在身边放心,于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浑二哥,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南诏吧。”

    就是不知道空空儿去了哪里,那日成都城中孙仲发难之前,空空儿还好端端站在罗罗身边,之后城中乱起,就不见他的人影了,但他武功极高,想必不会有麻烦。

    江朔在路上悄悄问罗罗可知空空儿下落,没想到罗罗居然点头,说那日空空儿曾传音给她,说此事背后似乎另有蹊跷,要去探查一番,之后便没了消息。

    对此罗罗倒是毫不担心,说以空空儿之能,要找到他们并非难事,江朔心道不错,便不再追问。

    他们一路晓行夜宿,十分谨慎,怕李贞元发病忽然闹将起来,还点了他的哑穴,一路上遇到城镇,也会请郎中开些汤药,本来是巧珠亲自给阿爷熬药,但罗罗主动请缨之下,夜间有时也会让她看火,江朔却有几次见到她往药罐里加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路南下,李贞元的神志倒是慢慢恢复了,只不知道是蜀中医师的功劳,还是南中罗罗的功劳了。

    越过唐诏边境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投奔,但只是三三两两人数不多,唐人故土难离倒也不奇怪,只是如此以来行程便十分缓慢了,终于到达南诏首都太和城时已如冬了,城中大索早已结束,阁逻凤的君权空前强大,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在宫中率群臣迎接,巧珠以铎鞘剑呈献阁罗凤,举座皆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