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的郝优雅,遭遇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她这一生审判过无数的犯人,动用过无数的刑罚,她是燕国的活阎罗,是人见人怕、花见花败的存在,没人能在她手里熬过三个时辰,但是没熬过一瞬间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她看着怀里没有声息的小矮子,她的手也开始抖了。
她努力复盘刚才的情形:明明自己只是套了个绳结,吓唬吓唬她而已,是她自己冲过来的!明明自己还没提起绳子,也没有开始用力,她就断气了,是她自己的问题吧?是她体质太差吧?果然生得这么矮小、所以弱不禁风呐!
可无论是不是桃栀自己的问题,她确实是在众目睽睽中死在了郝优雅的手里,这一点,郝优雅她赖不掉。
而更糟糕的是,她原本想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给掩盖过去,没想到天牢里多的是看她不顺眼的手下,那名才被她辞退的仵作,扭头就跑出去把这消息传到了外头。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左相府的府兵就杀过来了。
“我女儿在何处!!”
倾城手持御龙双锏,骑着高头大马,直接踏破天牢的门槛,冲刺了进来。
倾城虽是文职,却有一身了不得的功夫,气势之汹汹,让天牢里的空气都像是结了冰。
而当她看到歪在地上的死尸桃,她整个人周身迸发出滔天的怒气,仿佛能凝成实质的火焰,把整座天牢烧成灰烬。
她持锏指向郝优雅,沉声问:“你、干、的?”
“嗷嗷嗷……我的宝啊……”钱苟华冲进来晚了一些,气喘吁吁地扑倒在了桃栀身边,想抱又不敢抱她冰凉凉的小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郝优雅原本还想在倾城面前狡辩一下的,可看到心心念念的钱苟华这悲痛模样,郝优雅的心也仿佛跟着碎了,又难堪又无地自容:“阿华,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个杀人恶魔!你这个蛇蝎女人!你这个#@*&%#……”钱苟华的拳头狠狠捶打在郝优雅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骂,到最后都爆粗口了,郝优雅也不敢吭一声,由着他发泄。
倾城木着脸,丢给钱苟华一柄匕首,口吻冷冽:“用这个。”
钱苟华看也没看就拾起来往郝优雅身上戳。
第一刀下去,郝优雅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淌,但她挺住了。
第二刀下去,鲜血飙了钱苟华一脸,钱苟华一愣,但转念想到可怜的女儿,心一横,又是戳戳戳了好几刀。
这几刀全部戳在郝优雅的肩胛、肋骨、腹部等不致命的位置,虽然不致命,但是疼啊!
郝优雅怀疑钱苟华恐怕是跟着倾城练过两手,下手真的好疼啊!但又让人死不了!
终于姚四看不下去,扑上去握住了钱苟华的手:“倾城夫君,停手吧!再不停手,大人要挺不住了……”
郝优雅绷着身子,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姚四,那狠厉的眼神仿佛在说:要你多管闲事!我还能挺,这是这些年来,阿华第一次扑在我身上,我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再捅下去要出人命了!”姚四没有看到郝优雅的眼神警告,他只知道要控制事态恶化。
桃栀因为横呈在郝优雅和钱苟华之间,所以被血溅了一身,黏答答热乎乎的极其难受。
听到姚四这么说,桃栀判断差不多了,郝优雅该受的教训也受了,是时候轮到自己“死而复生”了。
她猛地吸气、酝酿、吐气,然后睁开了眼睛。
“呼——我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桃栀完美演绎了一把“刚才我只是岔了气、现在我突然又好了”的恐怖桥段。
空气足足凝固了半柱香的时间,所有人都用看鬼的眼神看着她。
是倾城第一个打破沉默,吼了一声:“我儿没死?”
钱苟华这才反应过来,丢掉匕首,一把将桃栀搂入怀里,哭到抽搐:“我的欢儿啊……我的欢儿宝贝啊……”
被捅了七八九十刀、一直憋着一口气的郝优雅,整个人一松懈,猛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大人!”姚四急忙过去扶她,忘记怀里还抱着个姚娉婷,害得姚娉婷滚到地上,脑袋一嗑,倒是嗑醒了。
“四哥……”姚娉婷揉了揉胀痛的脑袋,然后看到了倚在钱苟华怀里冲着她眨眼睛的桃栀,姚娉婷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妈呀!诈尸……”
“我儿没事就好了。”倾城抹了把差点掉出来的眼泪,对钱苟华说,“咱们回家吧。”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匹大马上,相互拥着回家了,连带着杀气腾腾的府兵也撤走了。
天牢里,郝优雅捂着肚子上那个最大的血窟窿,在姚四奔出去找医师之前,拽住他的袖子,问:“刚才阿华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歉疚地看了我一眼?”
她私心想着:既然倾欢没事了,那么钱苟华肯定会因为捅了自己这么多刀而感到心疼吧?也不枉费她白白熬着由他发泄,差点疼死过去!
然而姚四这个正直的人,连撒个谎都不会,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告诉郝优雅说:“倾城夫君好似是在看这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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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
钱苟华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拿不定注意:“妻主,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派人回一趟天牢,把那柄匕首拿回来,那是你生欢儿那年、我送你用来割脐带的礼物,岂能落在别处?”
倾城不以为意:“落了就落了,你每年送我的小刀子、小锤子还少嘛,不差那一把。”
她拄着脑袋坐在桌边,看着不远处躺在床上睡大头觉的桃栀,蹙眉愁道,“只是今日之事委实凶险,也不知道我儿是被那老妖婆吓成啥样才会突然岔气,想我儿先天体弱瘦小,实在是太脆皮了,还是得好好补上一补,加强身体素质呐!”
“妻主说得对,我这就亲自上药铺去,把最好的补药都买回来!”钱苟华当即扛了一整箱金子出门,以挥金如土之力,扫荡了帝都所有的药铺,一次消费就填足了人家一整年的营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