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临。
半荒废的家正式沦为废墟。
受正厅爆炸波及,其他房屋也纷纷倒塌。
仅剩的残墙余瓦也变成了危房。
火焰黑烟消散中。
走在有温度的墙瓦上,在这下面,埋着的是一具具渐冰冷的尸体。
一双纹着青面獠牙的手臂探出了地面,想做最后的挣扎,却是徒劳。
也许世上会出现另一个外号叫混元手的人,但不会再有成坤这号人。
可笑又可悲。
这双捏破脑袋和捏破西瓜一样的手臂,从头到尾没有出过一次手。
继续往前走。
作为正厅最粗的横梁,是保存最完整的。
在横梁下压着一具尸体。
曹文信是被横梁压死的。
横梁上有干枯的血液,他死前睁着惊恐的眼睛,他死的不瞑目。
有趣的是,他死前看着一个方向,像是寻找着什么,而他也寻找到了。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横梁上。
横梁的表面有着裂痕,从裂缝里有什么东西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他走马如飞,左旋右抽,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漫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
他是正统历史上唯一记载的剑圣。
他生前有一剑典一宝剑,却未流传于世……
曹文信生前一直在寻找着剑圣裴旻的遗物,在死后他找到了。
若不是房屋倒塌,谁能知道横梁内有乾坤。
腰间宝剑七星文——王维《赠裴旻将军》。
这一把宝剑名字叫做七星。
此刻,裴尘手里拿着的正是这把七星宝剑。
宝剑古朴,出鞘后锋芒毕露,剑身上七星纹路若隐若现。
看了一眼后,裴尘就收剑回鞘。
是自己不配。
不配使用这样一把宝剑。
自己会剑术吗?
最多只是会一点三脚猫的架势,让这样一把宝剑配上自己,实在是糟蹋。
啪。
有东西掉落在地。
裴尘急忙把东西捡起来,生怕有什么损坏。
这是一卷羊皮。
羊皮卷打开,裴尘眼睛张得大大的,看了个仔细。
开头是四个和剑一样的字——「龙渊剑典」。
没有其他的文字了,有的是一副副人体结构图。
这是一招招剑式。
伴随着剑式,人体结构图身上还有一条经脉路线。
瞌睡有人送枕头。
这龙渊剑典明显是配套七星宝剑的。
裴尘曾想过这个时代有什么事物是让自己感兴趣的,那就是高人的本领。
而如今,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以高来高去的高人来做比较,能记载在正统历史中的唯一剑圣,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宗师,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七星宝剑和龙渊剑典是他的遗物,鬼使神差的传承到了自己手里。
裴尘笑了,还真得多谢曹文信,要不然自己是空守绝世传承而不自知。
这里也就可以解释,曹文信为什么一直想对付自己,热衷于自己的屋子。
将七星宝剑和龙渊剑典收了起来,裴尘明白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是该考虑怎么收拾眼下的摊子了。
摩坨寨的匪寇死了,曹文信死了,澜山村被洗劫了一遍,那么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有人声传来。
是一个个村民来到。
他们惊慌狼狈,有的人还受伤了。
巨大的爆炸吸引了他们。
起初,他们并不敢靠近,等到爆炸消散,发现匪寇也销声匿迹了,他们才鼓起勇气想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裴尘的家,可已经面目全非。
如同废墟中,有火焰苗头、徐有徐黑烟……
门口、院子里有着冰冷的尸体。
最后,又还有那唯一站着的男人。
在村民的注视下,他像是难堪重负,瘫坐在地上。
悲嚎中从他口中发出,“村长大义啊,甘愿牺牲自己,也要和匪寇同归于尽。”
话落,是泣不成声。
曹文信死了,但,是怎么死的要有讲究。
裴尘可不想背负杀死曹文信的罪名,这也是之前有机会,却没射杀他的原因。
让他死在爆炸中才是正确的。
爆炸可以解释为意外。
更可以赋予各种理由。
之前在村口时,自己就把他树立成匪寇的对立面。
现在,自己又以大义的名义,宣称他是牺牲自己与匪寇同归于尽的。
曹文信勾结匪寇是暗底下不为人知。
而自己则在明面上表示他和匪寇誓不两立。
做匪寇的同伙会受到唾骂。
和匪寇为敌则是一个英雄。
那个说法更容易让人接受,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一句话说起来,自己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左右舆论。
给曹文信树立一个正面的形象,换来掩盖自己杀人的事实,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一天,澜山村村长的英勇事迹得到了传颂。
……匪寇的入村,给澜山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其中也包括了裴尘。
裴尘失去了家。
近乎废墟的家无法再住人,还下面还埋着一具具尸体。
干脆放了一把大火,连同家和尸体,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本来就是要做的事情之一,裴尘做的毫不犹豫。
布局把家当成舞台时,这样的结果就可以预料。
大火过后可以隐藏一些事情。
对外宣称,是曹文信和匪寇同归于尽,在村口时,也把之前的两个匪寇也归功在他身上。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摩坨寨的报复。
如果摩坨寨真的相信一切都和曹文信有关,他现在一死,自己也就可以从事情里脱身。
被一群匪寇一直惦记着自己,可不是好事。
大火过后,现场会被烧毁,这样能够最大限度隐藏自己留下的痕迹。
当然,自己不会把希望寄托于侥幸。
如果摩坨寨再找上门,自己又要怎么办。
先是死了两个匪寇。
接着是以成坤为首的一众匪寇无一生还。
要是摩坨寨还想找自己麻烦,声势只会更大。
这成了自己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对此,自己有着一个打算……
……白马村,秦家。
秦宓儿一夜未眠。
她的心里是对夫君的牵挂。
她是哭着离开家的。
她不知道夫君要干什么。
夫君只是保证自己会安全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摩坨寨洗劫澜山村的事情已在白马村里传开。
白马村离澜山村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这让人害怕会不会受到波及。
在知道摩坨寨的事情后,整个白马村的人如临大敌,更派出人去打听澜山村的情况。
最新得到的情况是,在澜山村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动荡。
在一声巨响中,发生了一场大火,黑烟弥漫天空久久不散。
在知道动荡位置正是自己家的时候,秦宓儿一阵昏厥,差点没能站稳。
她恨不得立马回去澜山村,可她想起夫君交代的话。
她只能咬紧嘴唇,站着秦家门口,盼望着,祈祷着……
她就这样等待着,忍受着疲劳焦急的煎熬。
她的精神逐渐恍惚。
在恍惚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用尽全身气力跑了过来。
看到秦宓儿向自己跑来,跑的过程中随时都有可能摔倒,裴尘急忙上前两步,把她抱进怀里。
只是简单的肢体接触,就让裴尘读懂她的情绪。
“傻丫头,竟敢不相信我,看我家法伺候。”
说着……一巴掌扇在了股部上。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大庭广众……
秦宓儿一个激灵,整个人软倒在裴尘怀里,脸皮红得通透,声音酥入骨,说了声:“夫君啊。”
另一边,嫂子拎起了正看得入神的外甥,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就该拉去浸猪笼。”
舅哥看着丈母娘,丈母娘看着舅哥,都不知道做什么表示,只能当成什么也没看见。
来到秦家后,裴尘先安抚秦宓儿睡下,她实在是累了。
随后,裴尘找上了朱玲芳。
彼此之间也算了解了,也就没有客套,一下子就进入了正题。
“我打算和你合作,我出技术,你出人力资金。”裴尘道。
“姑爷是想大干一番?”朱玲芳眼睛一亮,又努力保持克制。
“你是个聪明人,多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可以让你把小作坊变成大工厂,如果你有兴趣,我再谈谈具体的合作细节。”
朱玲芳想要多矜持一下,又忍不住脱口而出,“有兴趣,非常的有兴趣。”
作为一个有头脑的女人,在上次姑爷改进自家纺车后,朱玲芳就看出姑爷身上蕴含的巨大价值。
就是靠着姑爷的改进,自家的纺织比市面上的都要快。
而且这样的技术只有姑爷具备。
市场上有这样一个道理。
垄断是最赚钱的。
自己有着别人不具备的东西,就注定自己要赚钱,
而坊布的市场是无限大的。
没有人能离开衣服。
再一个,大周需要向北狄西戎支付岁贡,其中就需要大量的布匹。
超越其他人的技术,填不满的市场需求,朱玲芳可以看到财源滚滚了。
“有兴趣就行。”裴尘:“接下来要做的是把你现在用的纺车都扔了,实在是太垃圾了。”
“啊!”朱玲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经过改进后,自己都把纺车看得比自家儿子还宝贵,
姑爷却说要把纺车扔了,嫌弃纺车太垃圾。
这就等同要把自家儿子扔了,把自家儿子当成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