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昏暗的书房里,漆黑得只剩下那一点零星的火光,男人那张看不出神情的脸沉没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
他坐了许久,直到烟盒里空空荡荡,方起身。
秦思怡也好,孟洄也罢,两人均没想到蒋正会过来。
看到她,他们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原本的垂头丧气霎时间荡然无存。
蒋正的目光往手术室的方向望了过去,只一眼,他便收回视线。
而后,他一直依靠在墙边上,沉默不语。
孟洄犹豫了下,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阿正,估计还没那么快,你到那边坐会儿吧。”她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不过这份温柔中夹杂着以前没有的小心翼翼。
曾经何时,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人,那时候的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的关系会变得这么陌生疏离。
好像连普通朋友都谈不上。
想到这里,孟洄只觉得难受不已。
这次,蒋正没有不理她,不过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漠。
他是应了句:“不用”便紧抿着唇。
孟洄见此,没再说什么,但是却陪他站着。
秦思怡确定了蒋正会留在这里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到下面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听到她的话,孟洄冲她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蒋正呢,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直到秦思怡走远了,孟洄才再次开口,“阿正,叫你过来,其实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告诉你。”
说完这话,她自我嘲讽般的轻笑了声,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要见你一面,或者好好跟你说件事,都很难,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大概也会很伤心,她最疼爱的就是我们三个人,可是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蒋正说:“你如果回去的话,一切可以如常。”
孟洄闻言,摇了摇头,“我不喜欢那里,太孤独了。”
这下,蒋正没有回答她。
她抿了抿唇,仰起脸,潋滟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阿正,只要你肯留下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些女人能做的我一样能做,她们做不来的,只要是你开口,我无论怎样都不会去做,漾漾也需要人照顾,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试一试呢,我就不相信我比那些女人差。”
孟洄想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他的任何绯闻,她觉得或许这会是个开口的好时机。
虽然她依旧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她深知不说出来的话,那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此时,她已经做好自此被他冷脸训斥的准备。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并没有。
他不仅没有训斥她,还说:“祁宗文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那个人是不是孟悦,还是个未知数。”
说起这个,蒋正的眉头轻轻一皱。
已经很久没跟他正常沟通的孟洄,听到他的话,脸上霎时间洋溢起笑容。
她甚至有些激动,“阿正,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不管我们。”
这会她很是确定,上次他所说的那些狠话,一定是为了让她死心而已。
“你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可以吩咐我。如果需要一个人去接近他们,我想,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阿正,以前姐姐能帮你做的,现在我也可以。”
“其实她一直说,会陪着你走出任何困境,是为了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可对于我来说,养育之恩只是一方面,我想帮忙更多的是因为那人是你。”
眼看机会来了,孟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
当年,蒋正的姑姑在孤儿院领养了她们姐妹两人,后来,又带着她们去了廊城投奔徐老。
可惜,到廊城的第二年,她便去世了。
自那之后,她,蒋正,孟悦三人算是相依为命。
那会的蒋正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没混出什么名堂不说,还被社团里的那些人排挤,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孟悦比他们俩大,她在一家夜总会卖酒,赚钱供她上学。
在里面,她也帮蒋正拉了不少人脉。
至于后来的惨死……
想到这里,孟洄不愿再继续回望下去。
对于她的心迹,蒋正只用了“不用”两个字作以回应。
这时,手术室的灯熄灭了,门开了。
孟洄想说什么,也没得说。
医生,护士,还有躺在床上的蒋父一并出来了。
蒋正并未上前,倒是医生朝他走过来。
“蒋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抱歉。”
听到这话,蒋正依旧面不改色,他只问了句:“还有没有意识?”
医生点头:“麻醉过了,会醒来,至于还能坚持多久,看情况。”
“好。”
蒋父被推进病房后,蒋正没停留多久便回去了。
病房有护工,人又还昏迷着,加上是晚上,所以孟洄跟秦思怡也回蒋家老宅。
隔天一早,三人均差不多时候到的医院。
而此时,蒋父已经醒了。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从蒋正走到病床边上,他便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秦思怡去掰都掰不开。
“你们都出去。”蒋正看了一眼床上那骨瘦如柴的人,有些不耐烦的冲秦思怡说道。
秦思怡闻言,一脸不情愿,想说什么,但是被蒋正的眼神给吓退了。
她沉着脸,愤怒的往蒋父的脸上瞪了一眼。
孟洄看到这个情况,赶紧去拉她,这才把人拉出病房。
两人一走,蒋正便甩开蒋父的手。
“阿正,他们还小,能不能看在你爷爷面子上,等我走了,好好安排他们。”说完这话,他又伸出手,颤颤巍巍的试图去拉蒋正。
这次蒋正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想拉根本拉不到。
他轻笑了声,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凌厉的盯着床上那将死之人。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也真是可悲。
从小到大,他的父亲从未肯定过他,在他需要父爱的时候,他对他从来都是横眉冷对,更别说会牵他的手,或者鼓励他。
记事起到现在,刚刚那次,是他的父亲第一次拉他的手。
然而,他会拉他的手,也是为了替他外面那一双儿女求他帮忙,好让自己死得瞑目。
“阿正,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亏欠你,但是除了你,我无人可求,他们还小,我这一走,他们就真的无依无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