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转移仕林以及诸多保守官员们加注在宋清月身上的压力，李昭选了一位在今年七月的数学竞赛里拿了一等奖的女孩子进审计司。

    自从有了统计学，有了解析几何，有了微积分之后，数学这一门学科的发展有了爆炸式的飞升。

    现在科学杂志收到最多的投稿就是数学研究上的突破。

    数学竞赛的难度也呈几何倍提升，含金量十足。

    朝堂里，天天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这里头分成好几派，一派是支持宋清月为官，但不支持女子为官的，一派是支持女子为官，却不支持太子妃为官的，一派是既不支持太子妃也不支持女子为官的，天天拿着孔孟之道断章取义，据理力争，还有一派是支持女子为官也支持宋清月现身朝堂的，只不过这一派人实在太少了，且多多少少跟宋清月，跟宋家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他们怕被喷成筛子，所以大多数保持只能沉默。

    他们吵他们的，似乎一点没有影响到宋清月的生活和工作，反正宋清月不去上朝，有啥事儿直接跟皇帝和李昭报告，方便得很。

    就这一点，皇帝甚至觉得有点可惜。

    他还挺想瞧瞧宋清月穿着三品官服，站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是个什么模样的，更想瞧瞧宋清月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如何把一群老家伙喷得面红耳赤、体无完肤的。

    那场景肯定有趣得紧。

    奈何宋清月这丫头片子太过精明，她知道来上朝就是来挨骂，干脆就不来，耳根还能清净点，把舌战群儒的重任交给亲爱的丈夫和公公。

    向全国昭月小学的校长下达了挑选天才儿童来京城接受测试的指令之后，她一边去郊外查看精英学院的选址，一边抽空把那位进了审计司的女子叫来见了一面。

    那孩子姓柳，原本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就叫招娣，是京郊一佃户家的长女。从前在京郊的昭月女校念书，后来被那女校的老师发现这孩子是个天才之后，感到自己已经教不了她了，就介绍给了牛和生。

    但牛和生这儿也帮不了她，那什么微积分，他们那儿的数学教师自己都还没学明白，这孩子居然靠着自学就能做练习题了。

    不过牛和生给在科学学院当数学博士的邢小公子写了信，希望他帮忙把这孩子介绍给科学学院的教授。

    啊，当初那个啃着鸡腿下棋的邢家小公子，在两年前的数学竞赛上拿了一等奖，已经做博士了。

    邢小公子听说牛先生那儿居然出了一个可以自学微积分的天才少女，十分给力地直接将她带到现在数学教授萧进荣跟前，希望他能帮帮她。

    因着科学学院某种程度上与国子监地位相同，所以还没有女学生的先例呢。

    萧进荣就以助理的身份让她每天跟在自己身边，干点杂活，顺带着听听课。以柳招娣的聪慧，有人在旁随时指点之后的学习速度只会比之前更快。

    这年头，当官的身边带着一两个婢女，不足为奇。

    一开始大家都没把这姑娘放在眼里，谁料不到两年时间，这姑娘直接考了个一等奖回来！

    这事儿在学院内还是挺哄动的。

    不过有墨竹、墨梅、宋清月之前在学院讲课的先例，科学学院的学生们对女人做学问的接受度倒是比外头要高一些。

    于是柳姑娘这就回学院，跟墨竹她们当初一样，做了博士，当起助教。

    不过现在她被李昭瞧上，送进审计司当了个八品小官，类似现代审计事务所里的一个主管之类的。

    去吏部办手续的时候，看到招娣两个字，李昭便皱了眉头，想了想，说都是当官的人了，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名字可不成，于是顺手给她起了个挺中性的名字，叫柳怀直，期望她日后能够忠贞正直。

    “殿下还给你改了名儿？”宋清月是在廉租房三期工程附近一个在建的图书馆里见的柳怀直。

    柳姑娘拘谨地坐着，提起太子殿下给自己改名的事情，不禁红了脸，点点头。她看起来分明是个安静又内向的小姑娘。

    “在审计司还好么？”

    这话一问出来，小姑娘立刻皱起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道：“娘娘，草民……不……下，下官，想回科学学院当助教。”

    宋清月笑着问道：“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不服管？”

    柳姑娘很明显，非常想要点头，大约听了什么不要在领导面前诉苦之类的官场箴言，又闭了嘴，只十分无奈地长长叹出一口气来，道：“娘娘，可能……可能我性子就是不适合。”

    宋清月笑笑道：“既然太子殿下把机会给了你，必定是因为你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是旁人没有的，这一点，你要有自信。有困难，总要试着克服一下，你说是不是？我身边一个叫青芷的丫头如今在替我管着通讯司，她手底下的刺头可比你多，改天你去找她聊聊，问问她怎么压服手底下的大老爷们儿。”

    柳姑娘委屈地道：“不止手底下的，上司也……娘娘的婢女毕竟是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法？”宋清月笑问。

    “她……她有娘娘您撑腰。”柳姑娘小声嘀咕。

    宋清月哈哈大笑，盯着柳怀直的眼睛：“可你是太子殿下提拔的，你就是太子的人，你有太子殿下撑腰啊！怀直，你现在已经是个有品级的官儿了，你得把自己当成跟男人们一样的官儿想问题。”

    柳怀直仿佛被这一句话点醒，似震惊又似醍醐灌顶般，忽然直起腰杆，定定地盯着宋清月，久久不言。

    隔日中午，宋清月让自己的一个贴身婢女去给柳怀直送了一份豪华盒饭。

    柳怀直再笨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当即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这日傍晚，又有太子府的小宦官跑来，说要领着刘怀直去挑选她的官员宿舍。

    在审计司一众无品级的文吏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柳怀直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一般，挺起胸膛，微扬下巴，跟着那小宦官出去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