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城陷落,意味着齐军在辽东站稳脚跟。
段韶稍作休整,本欲留下高孝瑜镇守辽东城,接应后方粮草。
但高孝瑜执意要跟随段韶东出,段韶只得留下行军长史崔季舒,负责后勤供应,由大将皮景和主持城防。
随即亲率主力,兵发鸭绿江畔。
昭德十三年(公元560年)三月初四,两军隔鸭绿江对峙。
河西齐营,有战兵十万,府兵八万,余众或死伤于辽东城下,或跟随崔季舒、皮景和守卫辽东城。
东侧的高句丽可谓是倾全国之兵,有将士近三十万。
高句丽人之所以冒险出城迎击,阻敌于鸭绿江西侧,更重要的是齐军出征的时机。
此时正值春耕,若是放任齐军长驱直入,围困平壤,必然会引发一场大饥荒。
高句丽以唇亡齿寒的典故,暂时稳住了南方的新罗与百济。
东、北二部则只留下少量将士,防守城池,主力尽数调来了鸭绿江岸。
然而高句丽倾全国之兵御敌,其中不仅有其余四部的将士,更有细群氏的军队。
原来细群氏遵照高澄的安排,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为由,主动与鹿群氏和解,选择共抗齐朝侵略军。
细群氏在当年的王位争夺战中失败后,就一直在地方发展自己的武装,其实力不容小觑。
鹿群氏不疑有诈,毕竟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彼此放下多年的积怨,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对峙半月以后,段韶派遣使者渡河,向高句丽军主将鹿群送上牛、羊十余头,美酒一车。
这让鹿群错误判断齐军粮草充足,然而实际上,辽泽地遭逢大雨,道路沦为沼泽,人畜难行,无法继续从后方向辽东城运输物资。
只能依靠辽东城内囤积的粮草供应前线,后勤已经开始吃紧。
但正是段韶的这一行为让鹿群产生的误判扭转了战局,鹿群见不能拖垮段韶,只能主动求战。
毕竟双方僵持在鸭绿江畔,不仅齐军的后勤承受着巨大压力,高句丽三十万大军每天所耗费的粮食,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恰在此时,作为内应的细群氏鼓动各部大人,联合向鹿群提出主动后撤五里,给齐军让出渡河的空间,待其半渡而击之。
此举正合鹿群的心意,他麾下有三十万大军,根据斥候数的齐军帐落,对方不会超过二十万。
不管怎么说,会战兵力三十万对不足二十万,优势在我。
三月二十二日,高句丽军主动后撤,段韶当机立断,下令在鸭绿江上架设浮桥。
鹿群眼见辽东城依旧在源源不断向前线供应物资,而段韶更是派使者渡河,向高句丽主将莫离支高句丽军统帅采用细群氏提出的半渡而击的计划,主动后撤五里,让出足够的空间。
段韶当机立断,下令架设浮桥。
鹿群闻讯大喜,自己人数优势,又将半渡而击,这仗怎么输。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段韶有细群氏提供的情报,清楚鸭绿江的水文,早早打制好了浮桥部件,只需在江面上进行组装。
鹿群以为齐军最快也要第二天才能架设好浮桥。
实际上,在当天夜里,齐军前部在侯景、刘丰等人的统率下,就已经抵达了鸭绿江东岸,背江结阵。
当鹿群得知齐军浮桥已经搭建好,他顾不得惊慌,赶忙集结各部,急行军五里路,想要在齐军渡河部队较少时,立即发动进攻,半渡而击。
但是当高句丽军气喘吁吁赶来时,齐军大半渡河,已经摆开了阵仗,准备迎战高句丽。
鹿群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夜色已深,齐军早有防备,在夜间地乱战不能充分发挥人数优势。
就在鹿群准备后撤之际,本方阵营发生骚乱,细群氏所在的方向传来震耳的喧闹声。
“齐军杀来了!快逃!”
“莫离支(高句丽宰相鹿群)被齐人射死了!”
“我军败了!”
昏暗的夜色中,高句丽军队根本就不能分辨真假,鹿群再怎么大声疾呼,证明自己还活着,但声响终究被淹没在了细群部的呐喊声,以及人马踩踏声中。
高孝瑜不懂高句丽语,但段韶并没有将作战计划隐瞒他,当高句丽军阵中如实发生骚乱,哪怕是初次上战场的高孝瑜也清楚,此战胜了。
当先渡河的十万战兵在段韶一声令下,由防御阵型迅速转换为攻击阵型,杀向混乱中的高句丽军。
此时,高句丽军指挥系统早已混乱。
淝水之战,尚且是白天,仅仅后方一群东晋降将鼓噪秦军败了,便引发前秦大军的溃败,更别提如今夜色深沉,高句丽人根本无法查证真假。
在细群部最先奔逃的情况下,也影响了其余各部,他们纷纷溃散。
鹿群预料中的会战并没有发生,一场追击战在鸭绿江东岸打响。
十万齐军战兵追击犹如惊弓之鸟的三十万高句丽军。
当夜,高句丽军自相践踏而死者无数,往平壤去的方向,尸骸遍地。
追击了一日一夜,整整四百五十余里,段韶一直到跨过萨水,距离平壤三十余里,才收兵止步。
鹿群匆匆逃入平壤城中,举倾国之兵三十万以御敌,但回到城中的仅有不足四万人,更多人也不知道在溃败中,逃去了哪里。
经此大败,平壤城内人心惶惶。
两天后,段韶与仆从军细群部合兵,围困平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