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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章 留给他们的时辰不多了
    张斐来此的目的,可不是说来为百姓请命,也不说来审理几个复杂的案子,要仅仅是如此的话,基本上也没有什么难度,也没有人会针对他们。

    难道现在权贵杀人就不违法吗?

    当然也违法啊。

    张斐是要在这里建设一套全新的司法体系,甚至都改变之前的司法观念,这才是最难的。

    故此这需要宣传,需要去展现这套体系优秀的一面,以此来获取大家的认可。

    好比做买卖一样。

    原本张斐是打算利用种谔一案,来烧这第一把火,将文武都给震慑住,可如今看来,种谔估计还得晚些时候才到,至少得先将这公检法的底细给摸清楚,但这倒也不怪种谔,毕竟武将是很害怕这种事的。

    恰好又遇上张氏弑母一案。

    而如这种案子,其实后世也是常有遇到,往往就是法与情的平衡。

    这是一种很典型的案例,也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是可以用来包装,去宣传公检法。

    与许芷倩在屋里小憩片刻,小两口便出得书房,去帮高文茵。

    毕竟这么大一家子人,要在这里安顿好,可也非一日之事,再加上这舟车劳顿,人人脸上都是疲态,张斐叫住家务狂魔高文茵,又吩咐青梅他们将自己的卧室铺好就行了。

    大家只是草草吃了一顿夜饭,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第二日,张斐是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醒来,身边早已是空空如也,许芷倩的生物钟是比较可怕的。

    虽然这地方变了,但高文茵依旧如故,站在张斐身后细心地帮他梳着头发。

    “夫人。”

    “什么事?”

    “你不用天天都为我起得这么早,这些天舟车劳顿,你也很累,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张斐见高文茵面容稍显憔悴,不免很是关心道。

    高文茵忙解释道:“这与你无关,是我昨夜没有睡好。”

    张斐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得。”高文茵摇摇头,“或许是有些不大习惯。”

    认床?应该不会吧,当初般新宅的时候,也没有听说她不习惯啊!难道是她还没有从那日遇刺的事走出来。

    张斐突然心念一动,“要不今晚我陪你睡。”

    高文茵先是一愣,旋即满面羞红,娇嗔道:“才不要。”

    有戏!

    虽然高文茵说得是“不要”,但张斐却是心中一喜,因为以往聊到这类话题,高文茵总是显得有些慌张,可不像今日这般娇羞。

    正当这时,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来,这暧昧的气氛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能够这么直接的推开张斐的卧房门,不用想也知道是许芷倩。

    “你醒来了就好了。”许芷倩稍稍松得一口气。

    张斐问道:“有事吗?”

    许芷倩道:“方才苏小先生派人过来通知你一声,待会去蔡知府那里赴宴。”

    “这么快吗?”

    张斐道:“那这下帖的仪式感在哪里。”

    他预计都还得过上两三天。

    许芷倩突然瞟了眼高文茵,“高姐姐,你脸为何这般红?”

    “啊?”

    高文茵似在思考什么,一怔,“没有!没有!”

    可说着,这脸却是更红了。

    许芷倩似乎看出一些什么,竟冲着张斐递去两道鼓励的眼神。

    张斐幸福坏了,得此大度的娇妻,夫复何求啊!

    许芷倩瞧高文茵两颊红如朝阳,倒也不忍打趣她,道:“高姐姐,你快些帮他弄好,可莫要迟到了。”

    她性子急,就很受不了张斐坐在铜镜前面的时辰比她一个女人还要久。

    “嗯。”

    高文茵立刻麻利地帮张斐梳好发髻。

    吃过早饭后,张斐便准备出门,原本是要叫曹栋栋一块去的,但是他一早就上他秦叔叔家去赴宴了。

    “三郎,路上小心一点。”

    高文茵站在门前,很是担忧地说道。

    “知道了!”张斐笑吟吟道:“夫人等我回来。”

    高文茵登时又是霞飞双颊,瞄了眼旁边的许芷倩,并没有答话。

    来到城门前,苏辙已经在那里等候,接上苏辙,便一同前往府衙。

    入得城内,但见这河中府与汴京的观感大不一样,汴京遍地都是士大夫、外戚,时不时就能见到五乘马车,车轮都有可能高过头顶。

    而这河中府随处可见那背着包袱的商贾,街边旅店、茶点鳞次栉比,市井商业氛围非常浓。

    要知道来之前,几乎每个人都告诉张斐,这里就是龙潭虎穴,虽然大家指得不是一回事,但这种反差,还是令张斐有些惊诧。

    “这河中府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混乱,还是比较繁荣的。”

    “但这一切可都来之不易啊!”

    “此话怎讲?”

    张斐回过头来,看向苏辙问道。

    苏辙道:“你可还记得你当初打得那场私盐的官司?”

    张斐点点头道:“当然记得。”

    苏辙又道:“那你是否又还记得,许州缺盐,是因何所至?”

    张斐道:“是因为解州盐户闹事。”

    苏辙点点头道:“当时那段时期,整个河中府都因此事变得十分混乱,蔡知府是临危受命,但仅仅只用了一年,便治理好这河中府。”

    张斐皱眉道:“这对于我们而言,可并非是一件好事啊!”

    苏辙笑着点点头道:“我在这里认识一些人,他们可都是有识之士,但他们也都不想改变现状,毕竟这安定是来之不易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但蔡知府也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善这河中府的问题,他只是采取宽容的政策,对于盐户贩卖私盐,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及尽量给予商人方便。”

    张斐笑道:“看来我们还是用武之地。”

    苏辙苦笑道:“我是要做到蔡知府所做不到之事,这又谈何容易,倘若稍有不慎,还有可能还会让蔡知府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在公检法之前,他还是非常认同蔡延庆所施行的政策。

    张斐呵呵道:“这也是机会,倘若蔡知府能够做到,那我们又怎么凭此升官。”

    行得小半个时辰,二人来到府衙。

    但见门前站着一个身着灰袍,相貌堂堂,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蔡延庆,毕竟是出身宰相家庭,气质方面还是拿捏的非常好。

    “张三(苏辙)见过蔡知府。”

    张斐、苏辙快步上前,拱手一礼。

    蔡延庆是从四品官员,而张斐这大庭长则是定为从六品,是跟通判是一个品阶的。

    但基于祖宗之法,品阶高低不能说明问题,还得看权力。

    蔡延庆根本关不了张斐这个大庭长。

    “有礼,有礼”

    蔡延庆拱手回得一礼,又道:“张庭长威名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我大宋有张庭长、苏检察长这等后起之秀,又何愁不兴啊!”

    “岂敢!岂敢!”

    张斐忙道:“蔡知府过誉了,今后晚辈还需蔡知府多多指教。”

    稍稍寒暄,蔡延庆便将二人请入堂内。

    奉上茶之后,蔡延庆先问道:“听闻张庭长在途径平陆县时曾遇刺杀?”

    张斐点点头。

    蔡延庆又问道:“可有查到眉目?”

    张斐道:“多谢蔡知府关心,暂时还未查到什么。”

    蔡延庆叹道:“无论如何,此事都是发生在我河中府,蔡某是难辞其咎。”

    张斐忙道:“此与蔡知府无关,是张三的仇人太多,这也不是我第一回遇袭。”

    蔡延庆惊讶道:“是吗?”

    可一想到张斐的那些故事,好像这又都在情理之中。

    苏辙道:“或许也是有人想借此挑拨张庭长与蔡知府的关系。”

    张斐连连点头道:“苏检察长言之有理。”

    这事双方可得谈清楚,不然的话,谁又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二人恁地大度,令蔡某更是倍感内疚。”蔡延庆叹了口气,道:“其实按理来说,蔡某应该立刻派人去严查此事,找出真凶,但是.但是如今这事理应是由公检法来调查,所以蔡某再三思量后,觉得何不交给张庭长亲自调查。”

    张斐赶忙道:“暂时可能就还不行,警署方面还需要招人,这还得徐徐渐渐,不能急于一时。”

    蔡延庆点点头,又道:“那不知道我们府衙该如何配合你们,蔡某听说,在开封府收税一事也归公检法。”

    “不是的。”

    张斐道:“蔡知府误会了,在开封府收税一事,是归税务司管,不归我们公检法,但目前朝廷并未打算在河中府建立税务司,我们就只管司法,在其余方面,还是由府衙管理。

    至于司法方面,我们皇庭和检察院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目前就等警署方面招人,届时还需要蔡知府将相关卷宗转移到我们皇庭。”

    税务司其实已经来了,但并未声张,套路依旧,得暗中收集证据。

    另外,只要有关司法的卷宗转移到皇庭,那就等于司法权力也进行转移。

    蔡延庆赶忙道:“关于卷宗,蔡某早已经准备齐全,今日就可以给张庭长送去。”

    张斐稍稍一愣,“要不再过两日,那边皇庭还要进行一些改建。”

    蔡延庆点点头道:“好吧!张庭长需要的时候,派人过来与我一声,我立刻让人送过去。”

    一旁的苏辙暗自叹了口气。

    蔡延庆急于将卷宗转移过来,显然就是不想跟他们牵扯太多。

    这是,一个老仆来到门前,道:“老爷,这宴席已经备好。”

    蔡延庆偏头看向张斐,笑道:“听闻张庭长还自创一门学问,名为法制之法,不知蔡某能否有幸请教。”

    张斐拱手道:“岂敢!岂敢!让蔡知府见笑了。”

    蔡延庆道:“那咱们就边喝边聊,请!”

    “请。”

    在席间,蔡延庆绝口不提政事,只谈学问,气氛倒也融洽,但也很平淡。

    直到下午时分,张斐和苏辙就告辞蔡延庆,上得马车,离开了府衙。

    “苏小先生怎么看?”

    张斐问道。

    苏辙道:“与我想象的一样,蔡知府不会刁难我们,但也不会给我们提供太多帮助,毕竟他要治理好这河中府,还需要各方势力的协助。”

    这必然是得罪人的事,而蔡延庆主要职务,不是审案,是财政,甚至于军政,他的工作是需要别人的帮助,那么与张斐他们保持距离,是合情合理的。

    张斐笑道:“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

    正当这时,忽听外面有人喊道:“抢劫啊!抢劫啊!”

    二人立刻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只见一个男子一边喊着,一边往一条小巷追去。

    又听得旁边有行人道:“这两日是怎么回事,以前当街抢劫半月不见一次,今儿一天就见了两回,今早还听到昨夜有人家里被盗了。”

    他身旁的人道:“听说那些衙差近日都无心捉贼,以至于这贼盗变多了。”

    “为何?”

    “你没有听说么,朝廷派了一些皇家警察来取代这些衙差,他们马上就没活干了,还犯得着拼命么。”

    “皇家警察.光听这名,就让人不安啊!”

    “你小声一点,若让人听了去,可不得了了。”

    放下车窗帘。

    苏辙向张斐道:“之前我来的时候,并未有这种情况。”

    “看来他们就只是将我视作敌人啊!”

    张斐苦笑一声,心里也清楚,京城那些人肯定在信中就只提到他,其实事实也是如此,他才是整个公检法的核心。

    苏辙安慰道:“那也不一定,如果我来的时候,这河中府的治安就已经是非常混乱,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官家的决策是非常圣明的,等到你来之后,再生风波,便可将责任推给公检法。”

    张斐耸耸肩道:“无论如何,留给我们的时辰不多了。”

    苏辙道:“可是曹衙内又没有带皇家警察,这还得招人,恐怕一时半会还是要受制于他们。”

    张斐问道:“关于妫乡一案,你是否有把握查到证据?”

    苏辙道:“其实我已经查到一位关键的证人,但这位证人目前并不在这里,可能还得过两三天。”

    他这种性子,若无一定把握,是不会主动提起的。

    张斐点点头道:“你们得赶紧一点,我想借此案让皇庭运作起来,必须得搞一点动静出来,给予那些人一些震慑,同时消除百姓对我们的误会,或许审过此案后,种将军他们也会早日赶到这里。”

    苏辙赶紧问道:“看来你是有把握审理好此案。”

    张斐自信地笑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如果这个都处理不好,估计用不多久,咱们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苏辙听罢,不禁有些期待,“那行,我尽量早点查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