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雨寒倒也爽快,带我来到了悦来酒楼。听说这可是整个襄州城颇有名气的酒楼,老板刘掌柜,以前是在长安城开客栈的,见多识广,所以店里的菜品丰富多样,店里的装潢也是颇为气派。
“这里怎么样?”龙雨寒在门口问道。
当然是不错,可是斜对面就是江湖客栈,如果可以的话,照顾一下穆娘子的生意岂不更好?可是,毕竟不是我请客,人家好歹也是天眼队的人,也就客气一下罢了,难道我还真的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很显然,龙雨寒也没有盼着我回答,已跨进了门槛,我也就紧随其后了。
“哟,龙捕头,欢迎大驾光临,呵呵,未曾远迎,还望多多恕罪啊!”刘掌柜快步迎了上来,嘴上的八字胡也翘了起来。
龙雨寒扫视了一眼整个客堂,挑了个边上临窗的座位,将刀往桌上一扔:“随便来几个你们店的拿手菜吧,酒就算了,下午还要训练。”
“好咧,二位稍后,小满,快倒茶。”刘掌柜瞟了我一眼,估计是上次跟宋二郎来送酒见过,他看我有几分眼熟。然而他也没多说什么,直奔向后厨去了。
“两位客官请。”小二倒了茶,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整个客堂陡然安静下来,估计是还不到饭点,又或者是这店里档次太高,普通百姓消费不起,或是客人都爱在楼上雅间里寻自在。
“龙捕头可认识回春堂的李大夫?”我见龙雨寒发着呆,打破了尴尬。
一晃几天都过去了,小穆让我办的事还不知道从哪儿查起。说不定天眼队会知道一些情况呢。
“你是说李回春?”龙雨寒端起茶杯来:“你问他干什么?”
“哦,我娘最近几天总说腰疼,我想给她找个大夫看看。听说李大夫是杜神医的关门弟子,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本事?”我说着,摸了摸脸,这次还好,只是微微感觉有点发热,毕竟我说的大多也是实话。
“他是神医杜如海的关门弟子不假,可至于学会了多少本事却不得而知了。毕竟他从医也才三年。”
“才三年?”我倒是诧异了:“一般学艺不都是打小就学吗?那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龙雨寒冷冷一笑:“谁知道呢。怕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啊?为什么?”
“他好像失忆了,忘了许多事。五月十八,我们奉钦差的命令帮忙去杜氏医馆搬些东西到回春堂,结果还闹了个误会,多亏钦差赶到,要不然,非闹出人命不可。”龙雨寒说着,眼神也迷茫了。
我也隐约记得上个月听宋二郎说过回春堂搬家那天的事,当时我就很好奇,钦差为何会当场激动地大哭。
按宋二郎所说,李回春和钦差是挚友,可是钦差是三月底到的襄州城,按理说,两人应该早就见面了,原来是因为李回春失忆了,钦差与之偶遇,才会如此激动啊。
“什么误会?差点闹出人命?”我又问道。
“我的姨夫是一名铁匠。那天搬东西时,李回春身上掉下来一支金箫,跟我姨夫被害前所打造的金箫是一样的。我表弟便断定那个李回春就是凶手。
当时,天眼队加上祝江共三十人,我们企图将李回春缉拿归案,可是都不是他的对手。好在钦差及时赶到,当场为李回春洗脱了嫌疑。”
我又疑惑了:“那钦差查到的凶手是谁?”
龙雨寒手里转着空茶杯,冷冷答道:“采花大盗花蝴蝶。”
“就是被白云仙子除掉的大淫贼?”
“是。”
“那可有证据?”
“当然,钦差自己就是证人。他说,金箫原本是他找我姨夫打造的,里面藏有暗器,为的就是对付花蝴蝶,没想到却被花蝴蝶抢走了,还杀了我姨夫。
后来,花蝴蝶死后,金箫被钦差捡到,他觉得上面粘了血不吉利,便送入了凡若寺供奉,由无脸大师洗脱它的罪孽。
再后来,李回春拜杜如海为师,作为杜如海的好友,无脸大师将金箫相赠作为贺礼。”
“这……钦差的一面之词吗?”我问道,心头一紧,连手心也冒汗了。我这是在质疑钦差吗?
龙雨寒却笑了,看我的眼光也似乎多了几分敬意:“敢怀疑钦差,很好。我当时也有此疑问。可是我那表弟却接受了钦差的说法。
后来,钦差查出了无脸大师的身份,原来他才是神龙山庄真正的庄主东方英,而一直以来坐镇神龙山庄的人居然是他的孪生弟弟东方雄。东方雄还已经与祝江达成了契约,愿暗中相助吐蕃攻破我襄州城。
至于祝江,我的好友,与我朝夕相处的兄弟,在他射出毒镖时,我还一时没能接受他就是细作的事实。
我现在每每想起这些,心中还一阵阵后怕,如果钦差不把这些查出来,那现在的襄州岂不是早已落入敌手了吗?”
“我也听王胖子……哦……我师父讲过。钦差真的太厉害了。”我也不由得感叹道。
“他确实很厉害,他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官的官,我开头还挺看不起他,甚至对穆县尉也很无礼。而现在,钦差是我最敬佩的人,虽然他总是行为诡异,可是他绝对是个好官。他能够为之当众痛哭流涕的好友也不可能是坏人。
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查查那个来路不明的李回春,因为他的武功远远高于他的医术。可是,我又觉得你可能根本就查不到什么,因为他是钦差的挚友,或许已经有人给他完善了一切身份。”
我沉默了片刻,起身朝龙雨寒深深一揖手:“多谢龙捕头教诲。”
“没事。我还得多谢你照顾我师父呢。记住,不要让他知道你是奔着钱去的。”
“是。”
“二位,实在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被称为小满的店小二终于端来了一大锅香气扑鼻的菜来:“这是长安第一美味:葫芦鸡,外焦内糯,鸡是二位进店了现杀的,绝对新鲜,不像对面的江湖客栈,她家的烧鸡虽然便宜,可都是早就烤好的,听说啊,有些还是过了夜的,有客人吃了还拉肚子哩。”
龙雨寒淡淡一笑:“还有什么菜?”
“哦,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羊肉索饼,还有一个莼羹鲈脍。呵呵,保你们吃得舒服,又不浪费。”
“去吧。”
“哎,请稍候。”
我偷眼看去,龙雨寒也是一头雾水,怕是也是头一次来吃这些菜。刘掌柜不愧是在长安待过的,跟江湖客栈那些大众化的菜品相比,光菜名都显得高出了几个档次,只是不知这价钱……
我觉得龙雨寒此刻心里一定在滴血了,呵呵,就算是天眼队的,可终究只是个捕快,每个月又能有多少俸禄呢?
饱餐了一顿,各自离去。
我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回春堂。这是个二层的小楼,一楼是医馆,旁边的楼梯直通二楼,却是个文斋铺子。
李回春,你到底是什么人?武功远高于医术?
“李大夫,麻烦了啊。要不我帮你背着药箱?”
“不用,走吧。”
正想着,李回春却出来了。我赶紧躲到墙角。看样子他是要出诊去。反正我也闲着,也就跟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便穿过了几条街,七拐八绕地走进了一所宅院,我守在外面,一时又无聊了。
天色阴沉了下来,街上人来人往,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我扫视了一眼人群,目光落在了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身上。
他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身着一件粗麻布短衫,零星的散发湿漉漉的耷拉在额头上,满面蜡黄,唇周胡子拉碴,想是好几天没修过面了。他貌似正逛着街边的小物件,可是一双虾米眼却盯在过往行人的腰间。
终于,他似乎选中了目标,快步跟上前面的一位中年女子,趁其不备,用小刀割断了她腰带上系的钱袋绳子,侧身闪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这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作案了。
中年女子脚步匆匆,走出了十步远,突然一摸腰间,脸色大变:“我的钱袋呢?是哪个杀千刀的偷走了我的钱啊?我还要给我娘抓药啊!”
“你找找看,看是不是丢哪儿了?”身边的人说道。
“这……刚才还在了。你看这绳子,还系着哩。”女人急了,左顾右盼着。
“哟,这绳子明显是被人割了。快去报官吧。”
“这么多人,报官了就能找到?”
“那怎么办?”
“是谁这么没良心啊?你就没有父母吗?我娘还等着我抓药回去哩……”女子悲痛道,想是也明白自己的钱袋八成是回不来了,捶首顿足一番后,竟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我朝旁边的小巷子看去,那小贼还真是大胆,不但没跑,还装模作样地也跟着围了上去,看起了热闹。
怎么办?要抓住他吗?从小阿娘就教我,不要多管闲事,可是,看那女子哭得那么伤心,我明知道是谁偷了她的钱袋却置之不理,是不是太冷血了?我虽不是捕快,可也是天眼密探啊!
如此一想,平常阿娘的唠叨也就拋至脑后了,我快步跑上去,一把抓住了小贼的胳膊:“是他,我刚才亲眼看见是他偷的!”
所有人都朝我看了过来,小贼更是满眼诧异:“喂,我说你没毛病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偷的钱袋?我若是小偷,偷了东西不跑,等着这儿被你抓吗?大伙说说,世上有这么蠢得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