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抿嘴一笑:“娘子今天跑得够远了,欧阳前辈说得没错,是该回去了,要不然,我可怕阿郎怪罪。”
“我……啊……”
穆娘子还欲争辩,欧阳大侠却不容分说,将她拦腰一抱,大步离去。暖心朝我们笑笑,跟着追了上去。
我惊诧不已:“佳佳,他们……什么关系啊?欧阳大侠不是穆县尉的师父吗?我怎么听穆娘子叫他师兄?”
王佳佳抓抓头:“我去过穆府几次,他们的关系是比较复杂。据说,四年前,穆姐姐跟她外祖父相认后,她外祖父亲自传授了一些功夫。而欧阳前辈,则是穆姐姐的外祖父四十多年前收养的唯一弟子。所以,他们可以算是师兄妹。而穆县尉,是被欧阳前辈养大的并教导了武艺,当然要叫他师父。”
我仔细一琢磨,虽然有些别扭,可是又很在理。只是不知穆娘子平日里是如何称呼穆县尉的,是叫他兄长还是师侄?
“呵呵,他们师兄妹虽然年纪上差了这么多岁,没想到关系倒还不错,只是……欧阳大侠就这么对穆娘子搂搂抱抱的,不怕李东升知道了不高兴吗?”我心中的疑问不吐不快。
“这算什么?我早上去找穆姐姐时,她正在院子里洗头哩。”
“洗个头怎么了?”
“钱管家亲自给她洗的。”王佳佳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我当时也觉得难以接受,可是暖心姐却无所谓道:‘洗头怎么了,每天晚上,钱管家还帮她洗脚哩。’”
我听她提到钱管家,不禁笑了:“那还好,钱管家就是个小太监,估计穆娘子都没把他当男人,也就当丫鬟使唤吧。”
“啊?那个钱管家是个太监?”王佳佳捂住嘴,大吃一惊:“我是说他怎么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呵呵。
暖心姐是宫女,钱管家又是太监,江湖哥,这宫女太监不都应该生活在皇宫中嘛?如今倒是有趣了,穆府又不是宫殿,他们倒是在这儿聚齐了。”
我想到了穆娘子的话,于是道:“穆娘子曾跟我提到过,其实宫女、太监也都挺苦的,如果脱离了皇宫,流落民间生活,反而是他们的幸运。”
“嗯,暖心姐也这么说。我很渴望她给我讲讲皇宫里面的事,可每次暖心姐都说:伺候人的差事,不提也罢。”
我帮王佳佳理了理乱发:“好了。其实,我觉得穆府里还有很多秘密,可是,这是别人的生活,我们也无权干涉。你可以隔三差五去找暖心玩,去做客,可是,不要打听太多别人的隐私了。”
王佳佳嘟起嘴来:“这个我懂,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呵呵,那就好。赏了半天梅花,饿了没?吃饭去!”
王佳佳摸了摸肚子:“去哪儿?”
我突然想到徐县令交给我的任务,于是朝前一指:“江湖客栈。”
……
刚走到江湖客栈门口,就被一阵吵架声震惊了。
只听李东升手指门口大声道:“等不住就到别处吃去!看到没?悦来酒楼那么大的招牌,还怕没你们爱吃的酒菜?”
我先是一愣,旋即又忍不住笑了,悄声对王佳佳道:“这李东升脾气还真是大,我这是第三次见他理直气壮地赶客人出门了。”
谁知那锦衣客人却不服气,口中骂道:“你会不会做生意?老子今天就在你这儿吃饭了!又不是不给钱!”
李东升一脚踢过来一条板凳:“那就安安静静地等着,别在这儿瞎叫唤!”
“你……”锦衣客人怒气冲冲地指向旁边的一桌:“你可真不知好歹,我今天是请客,随便一桌酒菜没个一两银子也得八百文吧!就他们几个,三文钱的素面,还好意思坐上桌吃这么久?我若是东家,赶紧着伙计支走了迎贵客,还有你这样分不清贵贱的东西!我看啊,这客栈怕是离关门也不远了!”
我环视一眼四周,今天果然又是宾客满堂,除了平常的十桌,我以前卖豆腐的地方也靠边加了三张桌子,我看阿五、石头端着托盘往楼梯跑,想来是二楼雅间也有了客人。而眼前的这位暴躁的客人怕是等不及了,想让身边吃面的四人腾出桌子来,由此闹了起来。
“这是我的客栈,我是东家。来者为客,不分贵贱,这是客栈的规矩!”李东升依旧严厉地说。
“我呸,狗屁规矩!这是跟我杠上了吗?我今天还就偏要坐这桌了!”
李东升的眼中露出一丝鄙视来:“谁怕谁?我今天倒要看看,我就不做你生意,你能把我怎样!福伯!”
“哎,东家。”福伯正站在一旁,想劝架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干着急,听李东升叫他,赶紧跑到他身边来。
“你这个掌柜的是怎么办事的?这是客栈,吃饭的地方!怎么让疯狗进来乱叫?惊扰了客人,信不信我这个月扣你的工钱!”李东升冲福伯也发了火。
客堂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疯狗!这……这词用的……我和王佳佳对视一眼,也有些不安了。
那锦衣客人终于转过弯来,意识到李东升是在骂自己,原本激动的脸颊变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一脚踹倒面前的板凳:“你……你说明白了!你刚才说谁疯狗哩?”
李东升微微一笑:“谁叫得最凶便是谁!”
“东家。呵呵,您回去歇息去吧。这客栈交给我来打理就行。晚上我去给您报账。”福伯谄笑道,渴望着支走李东升。
“东家,让贵客坐吧。呵呵……我们去门口蹲着吃就好,娘子,大柱、小柱,走。”旁边桌上吃面的大叔坐不住了,端起桌中间的面盆和碗筷就准备挪地方。
“慢着!几位客官还没吃完就想走吗?”李东升一把拦住:“客栈的规矩,一份清汤面三文钱,吃不完可是十倍的价。想出大门,拿三十文钱出来。”
此话一出,原本衣衫褴褛的一家四口不敢走了,惶恐地看了一眼锦衣客人,坐下来飞速地吃起面来。
“辰贤,端一只烧鸡过来。”李东升又喊道。
“来了!”孙辰贤应道,小跑着端来了烧鸡:“东家,哪桌?”
李东升微微一笑,端起烧鸡放在面盆旁:“这是本店送的,你们吃了吧。”
“送的?不不不……东家,这……这如何使得?”大叔慌得站了起来直摆手。
“对对对,这我们不能要,这么一大盆面只收我们三文钱就已经是大大的恩赐了,哪儿还能要烧鸡啊!”大婶也连声拒绝。
可那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哪儿受得了这个诱惑,早就朝烧鸡伸出手去。
“大柱!”大叔一巴掌拍在孩子手上,朝我们一指:“快吃面,还有客人等着呢。”
大柱咽了咽口水,将碰到烧鸡的手指头在嘴里舔了舔,埋头吃起面来。
“这烧鸡就是送给孩子们吃的,你看看这两孩子多瘦,还不得吃点肉补补?来,你们吃,我是东家,我说送的就是送的,又不多收你们的钱。”李东升豪迈地说。
两个孩子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缓缓地伸出了手,见大人没再拒绝,揪下肉来便塞进了嘴里,顿时满嘴油光,满脸惬意。
李东升转向我们:“哦,李江湖,佳佳,你们是来吃饭吗?”
“嗯。”王佳佳点点头。
我笑笑:“我们不急,就在这等等。”
“哦,那你们先找地方坐会儿,今天客多,照顾不周,还请见谅。”李东升笑道,这语气客套得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哦,好,你忙。”我有些受宠如惊,拉着王佳佳在柜前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锦衣客人原以为看到了希望,见李东升不仅留下了吃面的一家四口,还送了店里的招牌菜,接着又对我和王佳佳和颜悦色,怕是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他左右瞧瞧,好像突然发现身边没有援手,于是指着李东升咆哮道:“你给我等着!”说完气愤地跑了出去。
“东家,您这又是何必呢?您这不是还写着吗?‘和气生财’!可……可您老和客人吵架……这……”福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脸上写满了无奈。
李东升却是无比兴奋:“难道你没发现,自从我当了东家,这客栈每天都是座无虚席吗?你看看,这么多客人,还有等着吃饭的,呵呵。”
福伯苦笑道:“这十桌有七桌是吃面的,也就人多而已,其实也挣不了几个钱。”
“楼上的雅间一天就收入不少,还有我的书画呢?今天没挂出来卖吗?不也能赚不少?”李东升说着,来到柜前,把桌头的几幅画轴都依次打开,挂在了墙上。
我跟着看去,其中有两幅还是上次就见过的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和《赠汪伦》,除此之外还新添了两首———《望庐山瀑布》和《早发白帝城》,还有墙上早就挂着的“和气生财”,看落款也是昨天刚写的。
我看着李东升认真的模样,夸赞道:“东家的字写得真是漂亮!”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李东升得意起来:“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你家的桃符写好了没?要不,我送你一幅对联如何?”
“对联?”
“嗯,可以贴到门两侧,就跟我们客栈外面一样,也是些吉利话。”李东升解释道。
送的。吉利话。那当然好了,不要白不要。我赶紧揖手致谢:“那好,多谢东家了。”
“我今天忙得很,等晚上打烊了给你写,你明天来拿吧。”李东升说着,认真欣赏着他自以为值一两银子的几幅大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