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 寒冷的空气是浪漫因子的头号敌人,叶孟沉害怕她冻着,所以没有在外面待太久, 最后还是回到了车上。
空调的暖气温暖着每一个受冻的细胞, 胡来来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想你了。”
“……”
和刚才见到他的惊讶比起来, 胡来来现在的感受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呼吸都停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被这个直白的回答弄得一愣一愣的,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嘴角的笑止不住。
她低下头, 掰着手指玩, 害羞地“哦”了一声,很快又抬起头,表情认真,坚定道:“我也想你了,级想。”
所以说,谈恋爱其实就是一种精神鸦片吧。
明明他以前去了美国那么多年,她都没觉得难受过, 结果现在不过是两周没见, 就煎熬得像是两辈子没见, 意志力真是变得越来越薄弱了。
之前说的那些豪言壮语果然还是因为太年轻啊。
经历这件事后,胡来来对自我的认识更加清晰了,由衷觉得自己比较适合当绊脚石。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就顺便探讨一下最近一直困扰着她的一个问题吧。
“我再问你一件事啊。”她想她得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说了,免得转头就忘,但一时间没能找到一种更委婉的说法,只好直接问了出来,“你会担心我对你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么?”
不管是李寒秋金钱,还是胡良松孟素,或者身边其他更多人,似乎不止一次因为她的年龄而质疑她的感情。
当然了,每当他们产生这种疑惑,她都尽可能地和他们表明自己的真心,以此消除他们的疑虑。
原本胡来来以为做到这样已经够了,但之前孟素突然来找她,和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就连和这段感情无关的旁人她都顾及到了,却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叶孟沉是怎么想的。
她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愧疚,但是,关心得迟了一些总比压根儿不关心好吧?
闻言,叶孟沉眼底划过一丝意外,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回过神后,没有和她深谈,轻描淡写道:“担心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怀疑,直到上次和她回家吃饭,无意间听见了她和胡良松说的那番话,这点怀疑理所当然地完全消失了。
胡来来一听,释怀地笑了笑,点着头,“嗯”了一声。
原本她对叶孟沉说的话就深信不疑,再加上她想了想,现确实是这个道理。
担心就不会和她在一起了啊。
她在心底暗自庆幸了一下,心想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只要叶孟沉相信她,这样就足够了。
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胡来来一身轻,又拉着他东拉西扯了一番,最后回归到正经问题上。
“对了,现在已经上班了吧,游戏做得怎么样了啊,我师父有没有很难搞?”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聊基本上都是她的事,现在也该聊聊他的工作了吧。
叶孟沉知道她是好奇游戏进度,于是和她说了说最新情况。
第一款游戏基本上完成了公测,现在只等着定日子布了,所以大部分人已经把精力逐渐转移到第二款游戏上,人手一多,度也快了起来,估计很快就可以进行第一轮内测了。
听到这个关键信息,胡来来跟着激动起来,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去公司亲自感受一下现场的氛围。
激动了一会儿,她又冷静下来,在叶孟沉说完后,望着他,认真道:“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你愿意做一个这样的游戏。真的,谢谢你。”
其实在古玩市场上撞见的那些受骗的事,她只不过是在偶尔闲聊的时候提起过,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记着,而且还用这种方式帮她。
见她的眼睛里闪着感动的光,亮晶晶的,叶孟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就这样?”
不……不然呢?难道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什么表示?
胡来来的情绪稍微收了收,不知道他是想要哪方面的感谢,只能挥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点子。
“哦莫莫,难道你是想让我以身相许?”
她故作惊讶,而后拍了拍大腿,看上去比收礼的人还要兴奋,仿佛预谋已久,顺着继续往下说。
“也行,这样吧,明年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我请你去民政局领证,怎么样?这个以身相许的谢礼够大够有诚意了吧。”
还真是私心满满的报恩方式,听上去就像是个玩笑话似的。
随着话音一落,叶孟沉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看着她,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被求婚。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毕竟大小姑娘好几岁,在她犯糊涂的时候,不能一味地放纵,有义务提醒她。
于是沉默了一瞬后,叶孟沉反问道:“想清楚了?”
“当然啊,想了六七年,想得不能更清楚了!”
这对胡来来而言,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所以她依然回答得毫不犹豫,可是说完后,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拒绝了,终于听见他说了一个“好”。
***
c大的暑假永远放得最晚,尤其是考古专业,大一大二课程多也就算了,没想到就连没什么课的大三都能拖到最后,直到七月中旬,期末考试才接近尾声。
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为了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胡来来提前交了卷,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以最快的度回到宿舍,第一件事不是收拾东西,而是冲进浴室。
行李什么的她早就提前搬回了家,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洗个澡,然后清清爽爽地坐等叶孟沉忙完了来接她。
谁知道等她吹干头以后,寝室里除了吃完饭回来的丁文文,还多了两位不之客,一走进来就开始盛情邀约,“来来,听说学校外开了一家好吃的烤肉店,晚上约不约?”
和以往一样,每学期结束时,她们都会聚在一起,吃最后一顿晚餐。
只不过这学期有点不一样。
见胡来来正在梳头,丁文文帮忙回答道:“来来今天恐怕是约不了了。”
俩人一听,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关心道:“怎么了?”
“今天她要去干一件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蔡蔡和小可同时露出不解的表情,齐刷刷地转过脑袋,望着哼着小曲儿,就连头丝都透露着喜悦的人,“什么大事?”
胡来来倒也不是故意瞒着她们,原本是想等下学期来了,直接把结婚证甩到她们的脸上,不过既然她们现在都已经这样问了,那就提前告诉她们吧。
“我要去嫁人啦。”
“……嫁人?!”
蔡蔡听见这个词,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奉子成婚”,立马握着小可的手,紧张得像是在产房外等待的丈夫,“我我我们这么快就要当干妈了?”
说实话,胡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结巴,可惜没结巴对,忍不住皮了一下,假装遗憾道:“不好意思啊,我家里现在只有一只龟儿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改天我介绍你俩认个亲?”
“……”
蔡蔡还沉浸在她要嫁人的震惊中,难得没有和她计较,小可率先反应过来:“哦……对,今天好像是你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吧?”
胡来来点了点头,而后愤愤道:“对啊!晚了十几天!”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她就有点生气,毕竟要不是当年登记户口的工作人员弄错了,她现在早就已经是人.妻了,如今只能用“好事多磨”来安慰自己。
“那你什么时候去啊?”
“应该快了吧。”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胡来来看了看来电显示,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赶紧穿好另一只鞋,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和她们匆匆道别。
“我走啦,咱们下学期见!”
“好,下学期见。”
小可靠在蔡蔡的肩上,和她挥了挥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禁生出无限感慨,叹道:“唉,真佩服来来,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结婚。如果换成是我,肯定还要再多谈几年恋爱。”
哪里是不害怕结婚,分明是遇见了给她足够勇气和信心的人。
蔡蔡被小可的愚钝打断了情绪,收起脸上的感动,嫌弃道:“说你没见过猪跑你还不信。”
“……我又怎么了!”
“自己悟去。”
蔡蔡这次懒得把时间耗在她的身上,说完这话后也离开了,徒留小可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最后只能求助唯一有可能帮她答疑解惑的人。
“文文,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闻言,丁文文只是笑了笑,依然没有解答她的问题。
盛夏的午后炎热不堪,漫天的蝉鸣吵得人不得安宁,幸好校园广播的同学们坚持站完最后一班岗,平缓舒服的歌声流淌而出,稍微抚平了一些浮躁。
坐上车后,距离胡来来成为人.妻只剩下几十分钟的车程了。
她再也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崭新的十块钱,举在半空中,用手指弹了弹,出清脆的响声,阔气道:“等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请你结婚了。”
虽然这番稚气的举动包含了她的真心,但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灭灭她的威风,于是叶孟沉平静道:“现在结婚免费了。”
“……”
她当然知道现在结婚免费了啊,不就是玩一个梗而已,有必要这么较真地拆她台么!
胡来来的笑容一僵,不高兴了,转过身子,打算和他认真进行一番婚前讨论。
“我都要成为你的人生伴侣了,你怎么还不知道哄着我一点,再这样下去,小心真的失去我。”
对于这种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强词夺理,叶孟沉早就熟练掌握应对技巧,游刃有余道:“我以为我的人生伴侣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看来你对你的人生伴侣还不是太了解。”
胡来来“哼”了一声,一把扔掉他扣下来的高帽,头靠在车窗上,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副不想和他多谈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入了自己构想出的新角色里。
“算了,我想我们的婚姻关系还是再缓缓吧,今天先别领证了,趁一切还来得及。”
都这样说了,她就不信叶孟沉还不来哄她。
打好如意算盘的人觉得自己这盘稳赢了,下一秒果然如愿听见他妥协的声音。
“我已经预约了两点钟的号。”
看吧,还是要被吓一吓才知道她的厉害。
胡来来占据了有利形势,控制住得意的嘴角,坐直身子,端着架子,正想顺着台阶下,结果又听他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准时去,以后会被民政局拉进黑名单,三年内不能再办结婚证。”
“……怎么可能,你别想骗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虽然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规定,但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知道是假的吧,真以为她还是三岁小孩啊,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信。
“不信?”
叶孟沉挑了挑眉,打了转弯灯,把车停在了路边,看上去好像真要用事实说话似的,“那就等两点后再去看看吧,正好你也想缓缓。”
“……”
见状,胡来来的态度从坚决不信变成了半信半疑,拿出万能的度娘,谁知一按亮屏幕,先映入眼帘的是“13:19”,就在屏幕正中央,格外醒目。
马上就要到两点了。
她被这个认知吓得完全忘掉了刚才的态度,生怕真的要等三年才能结婚,改口道:“信信信,我信!你快开车!有什么等领了证再说!”
“怎么,不缓了?”
“……不缓了!”
还缓什么缓。
明明只是想整他来着,这下好了,到头来又变成了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来来没了之前的气焰,心里那叫一个苦,末了,又小声嘟囔了两句,“本来我就是开开玩笑,想让你哄哄我而已,谁知道你会当真啊。”
见她还反倒委屈上了,叶孟沉哼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温和地警告道:“以后别随便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一开始,胡来来没听懂,等反应过来后,终于知道了他在介意什么,也就明白了他刚才那番话的用意。
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原来是雪糕属性,冷酷又甜蜜,就连哄人都这么别扭。
虽然别扭了一点,但胜在疗效不错,胡来来心里的那些不甘全没了,重新找回好心情,冲他做了一个鬼脸:“知道啦,小气鬼!”
说完后,她转过身子,望着校园里三三两两的行人,不想被叶孟沉现脸上的笑。
没人说话的车厢里只剩下了令人舒适的沉默。
当他们驶出学校大门,阳光明媚的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吹落一地的婆娑树影,枝桠随风晃动。
树上的蝉叫得更厉害了,而广播里的歌声仍在继续,温柔低唱着。
——再过些日子,北方将回春,星群会更辽阔,我们会更诚恳。
——我会在每个有意义的时辰,穿越人海与你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