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任秀才咋了,不是说他那个不着调的娘起了歪心思要害旁人,所以这任秀才再不能参加科举?”
“就是这个事儿,原是这样的,只是我听说,那廖氏,并非是任秀才的生母!”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一个亲戚在衙门里头当差,亲口告诉我的,还说那廖氏其实原本不过就是任秀才家中的一个奴仆,照顾任秀才自小长大,也算的上是尽心尽力,任秀才心中对廖氏尊重,在父母去世之后更是将廖氏当了亲生母亲一般孝敬,又怕廖氏心中别扭,对外便称是自己的母亲,算是给上廖氏几分的体面。”
“这廖氏既然并非是任秀才的生母,那廖氏所犯之事,自然也就不会影响任秀才的前程了。”
“正是如此,所以那任秀才现如今又去了县学读书,筹备明年秋闱之事呢。”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任秀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平日里为人也是风评极佳,倘若真是因为长辈的事儿不能科举,实在可惜的很,这下子倒是让人少了些遗憾。”
“是呢,正是这个理儿……”
“……”
苏玉锦听了个分明,心里也是有些惊诧。
这廖氏,竟然不是任秀才的亲娘,只不过是一个照顾任秀才长大的奴仆而已。
这到是出人意料的很。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好像又有些不对。
廖氏既是照顾任秀才从小长大的奴仆,那自然是在任秀才幼时便到了任家,依廖氏的年岁来说的话,所谓早些年的夭折的女儿,应该是到了任家后怀上的?
是外头有了情郎,还是说……
都说高门大户里头内宅私事最是混乱,据说这任秀才似乎是出身耕读世家而已,不曾想也有这样的事情。
果然现实生活,远比更加狗血,丰富多彩啊。
苏玉锦一阵感慨。
戏台子上一阵锣鼓声开场,字正腔圆的角儿便登了台。
《群英会》原就是个热闹的戏,角儿又多,词儿更是铿锵有节奏,再加上三国原就是寻常百姓都耳熟能详的故事,饶是白丁百姓,也能说上几句枭雄曹操,东吴周瑜,三顾茅庐之事,所以此时的《群英会》听得众人也是津津有味,热血沸腾的。
喝彩声随着锣鼓响器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人时不时地便往台上扔些铜钱散碎银子的,以示对戏文的认可。
更有些出身高,又讲究规矩的,则是赏赐个荷包扇坠的,交由这戏园子里头的伙计,送去给戏班子,以示对这出戏的认可。
苏玉锦看的津津有味,也觉得戏班子上的人各个都唱的极为卖力,也有心想给个赏钱,可贺严修坐在那如老僧入定似的并无任何反应,也不好越过贺严修自己去打赏。
“二爷。”
苏玉锦踌躇了好一会儿,满脸都是狗腿的笑,“二爷觉得这戏唱的如何?”
“极好。”贺严修微眯了眼睛,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跟着节奏轻轻叩了两下,头更是跟着那曲子的节奏晃了两晃,“尤其是那唱周瑜的小生,尤佳。”
那小生身形颀长,气质不俗,即便是此时涂着浓厚的妆,也能瞧得出来唱这小生的人必定是个模样不错的年轻后生。
更难得的是,对着鲁肃和诸葛亮的老生角色,反倒是通过自己的唱功力压了几分,真正是用实力来说话的。
苏玉锦也觉得这小生唱的好。
但若是旁人夸赞这小生,苏玉锦倒觉得没什么,可现在得知了贺严修这不为人所知的癖好,这会儿再听到贺严修夸赞这小生时,这心里倒觉得有几分别扭。
“咳……”
苏玉锦觉得自己脑子里头全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忙晃了晃,“二爷说的是,婢子也觉得那小生唱的极好。”
重重的咬了最后“极好”这两个字。
且音调略略上扬,夹杂了几分促狭意味。
贺严修顿了顿,招手让兴安过来,“这戏唱的好,给上十两的赏银吧。”
兴安得了吩咐去打赏钱。
有了贺严修在前,苏玉锦也扔了些铜钱过去。
戏园子的伙计见状,又送了一壶上好的茶过来。
戏咿咿呀呀地唱,眼瞅着到了整出戏的高潮,整个戏园子喝彩声此起彼伏,热闹不已。
离这里不算远的县衙大牢,此时也颇为热闹。
因为任建柏拿了银子和好酒好肉来,说是想着见一见廖氏,说上几句话。
青河县一向算的上太平,这县衙大牢里头,经年累月的也关不了几个人,一半多的牢房都是空的,今年陆续进来几个,又出去几个,但满共也就用了三间。
而这三间里头,一个是个无人管的鳏夫,一个住着那沈仓和孟大海,亦是家人觉得丢脸,恨不得断干净关系,家人自是不来探望的。
可以说这些个当差的,长年连油水都没见到过,这会儿任建柏既是来孝敬打点,出手也算不俗,大坛子的酒,整个的卤猪头肉,连给的那银子掂着都沉甸甸的。
任建柏懂事,那些衙差们心里高兴,加上任建柏原也是读书人,往后保不齐也是个做官的,这会儿行个方便,也算结个善缘。
再来,这廖氏犯的也不是杀头的死罪,只是要等着来年春日去流放,暂时收押在大牢之中,也是可以探视一二的。
于是,牢头收下了任建柏送来的所有东西,亲自引着他到了大牢中。
“有劳了。”眼看牢头打开了那牢门上沉重的铁链子锁,任建柏深作一揖。
“任秀才客气了。”牢头拱手嘿嘿笑,“我们在外头看着,任秀才慢慢说话就是。”
“多谢。”任建柏再次道了谢,见牢头走远了,这才推开了那沉重的木质牢门。
地牢因为闲置多,又不分男女,廖氏被安置在最里头的一间,也因为此,比着旁的地儿越发阴暗潮湿,地上铺的厚厚的干草,越发增添了浓重的霉味。
而此时的廖氏,正蓬头垢面地蜷缩成一团依靠在墙角处,听着有动静,微微晃了晃脑袋,待看到来人是任建柏时,整个人一激灵,忙坐正了一些。
嗫嚅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
“相公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