阊阖门前,禁卫敞开宫门,让一众宫门外参与宫宴的官员们,纷纷进入。Z.br>
从此门进入,大约走两百步,便是止车门前,再穿过此门,左右两边的尽头,一个是中书省,另一个则是由侍中寺改,新设立的门下省。
再行两百步,便是端门,穿过端门,便是太极殿的殿前宫院,再行六百步,便走上殿前阶,到达太极殿内。
而今日宫宴,就在此举行。
这一路上,花枝跟在陆昭漪身后,由于是头一次跟着入宫,所以对宫中的环境,格外好奇,也不免有些忐忑,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同行的影雪也跟着,瞧了她如此大惊小怪,不禁蹙眉,不由得提醒了陆昭漪。
但是,陆昭漪见状,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牵着花枝的手,细语道:「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不是害怕。」花枝凑近她耳旁,警惕地低声说,「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进皇宫呢,没想到皇宫里面长这样啊?」
陆昭漪被她逗乐,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呢,走,咱们快点。」
她一手牵着花枝,另一只手牵着影雪,迈开脚步,朝着太极殿的门前走去。
刚好两人路过了陆承业父子身边,而那父子俩,也恰巧在此时,抬眸瞧向了她。
三个月前,自曲芷芸出发荆州,陆昭漪就派人将陆伏昌送回南阳侯府,并找了人将其送入太学。
一连下来几个月,她偶尔回侯府探望太公,顺便对陆伏昌一番教导,这也让她与陆家的关系逐渐有些缓和。
相互打了对视一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的一笑,然后便错身而过。
高台之上,夏裴远眺地下拥挤的人群,一眼瞧见了陆昭漪的身影,眼眸一眯,眸光闪烁着精芒。
在他身后,一名年约四十的男子,缓步走来,站皇帝的身后。
男子一袭玄青色蟒纹锦缎长袍,腰佩宝剑,面容俊朗,气势不凡,眉眼弯弯,笑吟吟的道:「今夜宫宴,陛下是要将她安排在前殿?」
夏裴无言。
「你已经让陆七娘当上朝臣,引发朝野之士的不满,若宫宴再让其登入前殿,只怕会引起非议,这个年,还过得好吗?」男子继续问,言语中颇有担忧的意思。
「朕知道,皇叔提醒也是应该的。」夏裴回眸,声音温和。
男子见状,叹息一声:「罢了,既然陛下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也不便多言,只是我希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切忌任性妄为,莫要因为一个女子,而失了分寸!」
他说着,拍了拍夏裴的肩膀。
夏裴轻嗯一声,「朕明白,多谢皇叔关心!」
说罢,他再度抬眸,凝视着远处的陆昭漪。
不出多久,陆昭漪便到了太极殿前,人群汹涌,人头攒动,她看着前方拥堵的人群,微微蹙起眉头。
直到进入殿内,依照官职品阶的大小,众人找到席位入座。
而在殿内,除了朝中重臣,还有几个王孙贵胄,以及王公侯伯陆续前来,陆昭漪看到其中几人时,目光一亮,竟然在其中一人的身上,瞧见了自己熟悉的身影。
而那人,在见到她时,亦是一愣。
「数月不见,陆娘子一切可好?」男子笑呵呵的问。
见此人,陆昭漪心中不禁警觉起来了,她笑着回答道:「多谢右相关心,一切皆好!」
「哈哈哈,这就好,这就好!」右相杜言闻声,爽朗一笑,随即,他眸光闪过一丝寒意,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今日夜宴,但愿陆娘子,也能够如往昔那般,风采万千!」
陆昭漪心底一沉,似乎话里有
话。
面对这般的老狐狸,她不能流露出许多,只能淡淡的回应,面上却保持着微笑,「七娘一定不负右相所托!」
数月前,因淮南郡之事,杜言被禁足,如今重新执掌朝中要事,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不过,陆昭漪并不畏惧,毕竟,这位右相也不敢对她怎样。
「那就好,那就好!」杜言爽朗一笑,随即,他眸光闪烁着精芒,看了一眼陆昭漪,然后转头看向正进入殿内的夏裴。
他立刻迎上去,冲皇帝躬身施礼,「陛下,臣已经按照您的旨意,殿内宴席布置妥当,请皇上示下!」
夏裴并未瞧他,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昭漪,多日不见,他的心,忽然有些悸动。
见此,杜言也明白了皇帝的心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压低嗓音道:「陛下,臣就先告退了。」
轮到陆昭漪,她并不想众目睽睽之下,与皇帝有什么纠葛,便微笑着冲皇帝颔首致意,然后转向自己的席坐。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右侧第二排,陆昭漪坐下后,花枝与影雪跪坐在两侧,准备随时服侍。
左相袁奇、司徒路临、司空吴崇、九卿及其副官、御史台蔡裕、邱渠子;还有中书、上书两省卫聃与陆承业、河南尹李潜等朝廷重臣都已坐定。
在宴席之中,唯一一位佩剑的蟒袍男子,引起众人的注意。
他一身蟒袍加身,面容冷峻肃穆,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透着凌厉,整个人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众人看到这个蟒袍男子的瞬间,都不由怔住了。
「这是何人?」
陆昭漪转头问了离自己最近的邱渠子。
「这是,濮阳王夏烛,先王的亲弟弟,开朝以来一直驻守兖州州府濮阳城,最近才回的洛京,陛下特赐濮阳王,赞拜不名,上朝不趋,剑履上殿。」
「濮阳王?」陆昭漪听后,微微皱眉,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他就是濮阳王啊!
赞拜不名、上朝不趋、剑履上殿,能有如此殊荣,可见,濮阳王夏烛在朝中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当初,在前朝,武公则有此殊荣,可以持剑上殿,权倾朝野,最终为开创大渊朝奠定了基础。
不过濮阳王与先王不同,毕竟是先王的亲弟弟,陛下的亲叔叔,不管怎么说,他还算是皇帝的长辈,自是不好怠慢。
而且,濮阳王虽然是先王的亲兄弟,但是在朝中没有实权,只是一份虚名而已。
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大殿上的灯火逐一点燃,宫灯亮起,殿中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皇帝夏裴坐于龙座,一挥袖袍,吩咐宴席开始。
一番觥筹交错,酒水香甜,气氛热闹。
宴会当中,陆昭漪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她低垂着眸子,只是偶尔举杯饮茶。
她眸光扫过全场,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宴会的气氛很诡谲,令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杜言。
这个杜言,此刻正与路临交谈甚密,时不时眼神看向她,仿佛是在憋着什么坏的心思。见此,陆昭漪心中一时翻滚,她必须早做准备,否则,若他对她下手,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这样的宴会,她又该如何应付呢?
「陆娘子。」
忽然间,离她最近的邱渠子轻声出言,「今日,杜相与路司徒恐怕要针对你,稍后邱某会为你摆平,但你且答应邱某一个条件!」
闻言,陆昭漪抬眸,眸光落在他的脸上。
邱渠子见她看向自己,便笑眯眯的道:「我听说,你打算招揽石佐登,此人邱某在
新野时就已注意,打算引荐至尚书台,还请陆娘子不要与邱某争抢。」
陆昭漪眉梢一挑。
当初刚从江左回京,她便留意到,新野棘阳的石佐登,并让陆承业留意此人,可几个月来,此人从未主动去往尚书台,也无法联络上此人。
如今想来,应该是邱渠子有意将此人藏起来,不为她所获,不禁哑然,邱渠子这般心思,好在目前还是同盟,若是敌人,只怕难以应付。
而今日,他倒是迫不及待的站出来,要与她争夺。
她勾唇冷笑一声,眸光幽深,「邱中丞,石佐登乃是新野的良材美质,七娘也略有耳闻,既然如此,七娘也不便夺邱中丞之所好。」
话音刚落,邱渠子满意的点点头。
正好,外头一番动静,随后内侍呼喊,「太后驾临!」
听到此话,众人纷纷站起,朝着门口方向跪拜。
陆昭漪也连忙跪了下去。
片刻后,太后带着一群宫女嬷嬷缓步走进了大殿,看到大殿中的一幕,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后,她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朝着皇帝走了过去,「皇帝,予来晚了!」
「母后。」夏裴起身,连忙跑至殿门口相迎。
殿内众人施以跪拜大礼,山呼:
「太后千秋!」
太后一身金黄凤袍,雍容华贵,在夏笙搀扶下缓步走进大殿,看到众人跪拜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盛,「快起吧,都免礼!」
「谢太后。」众人再次行礼。
太后目光看向大殿中央的众人,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一袭红衣,面容姣好,气质清丽的女子身上,微微一愣,继而,嘴边的笑容更浓。
她缓步,向着殿内唯一一位女宾走过去,直到近前站定。
夏裴,以及跟随太后而来的夏笙,脸色忽然紧张,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陆昭漪。
陆昭漪感受到众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心头一紧,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由得偷瞄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太后,心里默念:今日,只怕难逃厄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