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
不可能。
我怎么会晕?
像我这种不识好歹冷血麻木的人,根本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我面无表情的推开了齐经理,即使汗水蛰着眼睛,双臂还是急促的摆动,朝着对面的高墙就疯狂的冲了过去。
清风急促的拍打着面门。
眼尾摇晃的树杈像是台下那群对我失望至极拂袖而去的人。
只不过让我唱一曲。
一曲而已啊!
我对着墙面攀登,一个双力臂的衔接就踩踏了上去。
束起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
风一吹来,发丝拂过眼前。
我像个疯子般站在高高的墙头。
看着下面的一群人对着我目瞪口呆。
嗵!
我猛地又蹦了下去。
腿震得我脑浆子似乎都颤了颤。
「妈呀!」
韩姨捂着心脏,「小萤儿,你这……哎!!」
我目不斜视的对着高墙后退,二三十米后再次冲刺,攀岩而上。
空气逐渐的安静下来——
微风浮动。
无数的情绪在周遭蔓延侵袭。
我一遍遍的冲上墙,跳下来,再冲,再跳下来……
直到又一个双力臂支撑,耳畔仿佛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小萤儿,你通过了这一次考验,未来还有无数场考验,你将会不停地扔掉一些东西,不停地去做出割舍……」
割舍?!
这就是割舍吗!
追梦的路上我必然要鲜血淋漓吗?!
师父!
是我贪心了对吗?
我不该去想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耳边响起了齐经理的话语,他说你要和所有的老师都保持好距离,这样会对你好。
而那时那刻的我,很直接的表达出了想法。
我说,我喜欢冯老师。
是真的喜欢……
我不想失去她!
又一次攀登着踩上高墙,我微微俯视着下面一张张情绪莫名的脸。
扬着一头散乱的长发,我突然笑了。
怆怆然然,却又抑制不住的想笑。
笑的我肩膀轻颤,笑的我泪流如注。
张着嘴,我像是要对月哀嚎的狼,喉咙里却发不出音阶。
憋得我额头青筋暴起,用力的锤了锤胸口——
这一刻我很清楚不是败气作祟。
败气没了。
消耗的一丝一毫都没了。
所以我才能犹如神助般做了那么多个引体向上,腹部绕杠。
只是我不开心……
总会想到冯老师年后一直说她忙,哪怕我住在医院,她也说忙完再来给我继续上课。
从始至终,我都以为她是在忙家里的事情,连她的老朋友韩姨都是这样认为。
谁知,她是在为我奔走,为我找人脉托关系,搭上自己的脸面只为我能有个好前途……
自小到大,长辈都说我懂事,可我今天,却要做出最不懂事的举动!
十四年来,我第一次如此的辜负一个人!
我绷着要爆裂的脖筋,声腔终于震颤着胸腔喊出,「啊!!!!」
音落。
万籁静寂。
墙下站着的人皆是一脸紧张的仰头看我,无人言语。
我喘了两口气,泪眼婆娑间,看到那个在台上自说自唱的自己。
呵呵笑了两声,我手臂猛地一挥,「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鞋底踩着墙头,我做着冯老师教过的亮相动作,「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无数的泪水从我的眼里涌出,我狂喊着唱完,胸腔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愤怒,「满意吗?你们满意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上墙!为什么要让我上杠!为什么不能接纳我!!!「
「为什么给了我又要让我失去!师父!」
我失智般大喊,「我好疼啊!我难受!师父!!!」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积攒压抑的情绪似乎顷刻间爆发。
站在高高的墙头,我喊完又哭得不管不顾,「我错了,我不该什么都要的,师父,我错了,我应该要保持距离……那样冯老师就不会为我付出这么多……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只是,想赢……想赢……」
太多太多的眼泪流出来,我微微摇晃着站着,脑中还一直放着幻灯片。
这人生对我来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十四年。
之前的十三年,可以说是无波无澜。
在宁静的山村里,有鸡鸣狗吠,有炊烟升腾,有左邻右舍,有日暮黄昏。
透过泪光,我遥望天际,仿若还能看到爸爸拉着我的手臂去李爷爷家看热闹的场景。
撕拉~
笔尖划开了那页作文纸。
至此后。
我人生划开了分界线。
不能再做那个总是笑着没有脾气的万应应了。
很多时候,我需要学会做个冷酷无情的人。
这样既是保护我自己,也是保护冯老师那种对我托付真心的人。
我不能让她的真心再去喂狗。
不能碾碎了她的情意还恨不得啐出一口。
不值得……
我不值得……
身体微晃着。
思维放射出了大片的白光。
瞳孔颤了颤,光耀似照入了我的天灵。
我懵懵的眨眼,原来杀死一个人的,不一定是仇恨,而是背负不动的内疚。
天地旋转,我像是要被吸入进旋涡。
身体直直的后仰。
我卸力般躺了下去。
「乾安!!」
韩姨扯着嗓子,「快扶住她!!」
乾安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墙头,他眼疾手快的对着我背身一推,「接住她!!」
我身体轻飘的像是一枚树叶,顺着乾安的力道就朝院里的方向摔了下去。
下降时我有了刹那的失重感。
在那半秒不到的时间里,我却捕捉到了一丝心安。
对,就应该这样,摔死我,冯老师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
有很多个阳光很好的下午,空气是那样的静谧。
她分明很喜欢我,会听我弹琴,对着我笑。
可……
啪嚓~!
杯子在脑中打碎。
残片切割了冯老师的面容。
仅留下,她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
「相识一场,我祝你越来越好,但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闭上双目,眼尾划过泪痕,只等着最后的一摔凌迟。
落地却没有痛感,整个人似乎被网子一提,稳稳的兜住了。
我眼皮睁开了一道细缝,透过莹莹的光晕,看到了很多张脸。
他们皆是低头看着我,眼底有数不清的担忧,不停的唤着我的名字。
我想说些什么,意识跟着便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