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畜生给老子锁进柴房,悠悠一天找不回,就一天不给饭。”
芦小花一缩脖子,将已经被揍得背过气去的憨子拽出了屋。
目前的事态和原委已经了然。
“何玉春,点齐队伍跟老子杀去桃源县。库里的老弩也都带上。”
“徐苦是吧?老子就先杀你祭旗!”
柴三虎煞气冲天对着院中垂首而立的何玉春吼道,却没注意后者那垮了的脸色。
“大哥你糊涂!”
“没有剿匪令,你望京城门都不去。擅离职守,强闯城门,都是不赦之罪!”
柴镇南追出屋子喝道。起了匪患,望京的宵禁是下了严令的。
“不用他赦!”
“没老子镇着,大峦早就他娘的亡了,我倒看看谁敢动我柴家!”
整个大峦,敢说这些忤逆之语的,仅一人而已。柴镇南也只能无奈甩袖。
“老祖宗,柴帅已经出了望京。”
司礼监暖阁,小德子一脸恭顺对程公公汇报道,手里拿着底下人递的条子。
“三锤砸断了城门拴?还真像他的风格。老虎老得没牙了,也护得住崽子。”
老太监语气带了一丝缅怀。
“下去吧。给咱们的人传话,柴氏商会那边日后要照顾下了。别叫人给铲了。”
“咱家记得了。”小德子道。
“陛下今夜可是留宿在了冼玉宫?”
“正是。”
……
桃源县西山坳方圆二里地界,已经被衙役们围了起来,五十步一哨。
张广泰后悔得直搓手,怎么就被姓徐的劝服了,做出了如此错事。
“徐老弟,停手吧。咱们这是私造军械,你这东西造好了也不敢拿出去使啊!”
“诛九族,诛九族的啊!”
张广泰焦虑不已。
徐苦凝眉望着天色,盘算着接下来的事。张广泰的吆喝当了耳旁风。
连夜去过老北口,从溪边树桩里摸出钟文远的纸条,阴郁的心情稍解。
这是两人单独的暗号,秋娘是不知道的。万柳塘芦苇荡中,藏得下十艘小舟。
不过也确如马德来所言,小庄已经只剩下瓦砾和焦炭,无数心血付诸东流。
这便是私仇了。没有不报的道理。
“张大人,桃源县周边的老匪窝子能摸得清位置吗?”徐苦问道。
“徐老弟,你究竟有没有听进本县的话,你我已经犯了重罪啊。”
“怎的就是重罪了?”
“枪矛,箭镞的制造许可文书县里都是齐备的。为防备老匪造得多了些而已。”
图纸徐苦给具体讲解过一遍,在场的工匠也都以为在做些普通物件儿。
管饱饭,有工钱就很好。
只有张广泰气得骂了娘。
“是,这些都是可以的。可你这造的啥?这他娘的能屠了我这桃源县了。”
深夜的西山坳插了数十火把,全县的铁匠和木匠一个不少,十数个铸炉同时开工。
烧红的铁胚被铸锤砸得金星迸溅,纷飞的木屑被夜风吹得洒满了山。
“还是那话,分开来打造的都是些农具或者普通枪箭,用完拆了就是。”
徐苦狡黠一笑,“何况,好像也等不到咱们来用,自会有人乐意接手。”
“老弟这话就是瞎扯了。这掉脑袋的玩意藏还来不及,疯了的才接。”
这明明就是敷衍,过了这遭便离这姓徐的远点。银子赚得爽快,也得留命去花。
“老爷,完了,全完了!”
山坳外发一声喊,马德来带着几名衙役狂奔而来,一脸惊魂未定。张广泰忙起了身。
“什么完了?可是有老匪叩门了?”
这两天反反复复担心再出匪案,一听出事当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来了骑队,都是悍卒,铠甲的样式没见过,陈守备带队去拦,直接给打散了。”
“县民可有伤亡?”
“倒是不曾滋扰县民,只是……”
马德来看一眼徐苦,有些支支吾吾。
“只是什么?快些讲。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张广泰有些不悦。
“咱们县衙的大门已经被砸了。领头的传出了话,让交出徐老弟。”
砸县衙?那不就是造反了?
治下出了叛乱,丢官罢职已是注定。要是真出了大乱子,掉脑袋也是可能的。
可这怎么又跟徐苦扯上关系了?
“徐老弟,带着你的人逃吧。一会儿到了县衙,本县只说没见过你便是。”
张广泰狭长的眼中满是苦涩。
徐苦心中一热。张广泰这人可以处。别看从自己这得了好处,有事也真肯上的。
“马头儿,铠甲不认识不要紧。那骑队可有番号或者其他什么标志?”徐苦问道。
“倒是有面旌旗,没看太清,写的骁……”
“骁虎?”
“对对对,就是骁虎。徐老弟你认识?”
马德来诧异望向徐苦,张广泰也投去探寻的目光。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是正主寻来了。张大人可知那被劫走的柴掌柜是何许人?”
“当是望京柴氏的某位小姐?”
张广泰试探道。
“她本名柴悠悠,边军统帅柴三虎的闺女。骁虎乃是柴三虎亲卫的战旗。”
“张大人和马头儿留步吧。毕竟门给砸了,真对了面,人多反倒尴尬。”
徐苦整整衣襟,将狱卒刀扛上了肩,带了几分敬重断喝出声。
“同来的汉子跟我走,咱们去见见这大峦的边军统帅,气魄比跳城营如何!”
……
“老子再给那狗县令一炷香,交不出姓徐的狱卒,就烧了他这鸟窝。”
县衙前院正中摆着一把椅子,柴三虎大马金刀坐了,嘴里嘟哝着让人不敢抬头的话。
何玉春颇为无奈的看着自家军帅。哪都好,就是这蛮不讲理改不了。
桨刀虎士都被他支开到各处盯着已经缴械守备兵,免得一会儿骑虎难下。
一边是军帅,一边是有活命恩的小东家,帮谁都不对。
他自己则是把着通往县衙后宅的门,免得惊了这县令的家眷。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军爷,来人了。”
正忙着端茶倒水的师爷兴奋喊道。可算来了。再晚些谁知自己会不会被当柴火。
至少县衙算是不用烧了。
“不算太怂。”柴三虎评价道。
闻声抬眼,就见一队人信步进了门,全然没有被这院里沉凝的气势压弯腰。
旧铠已经锈蚀,布衣卷边破洞。竖起的一面旗上,“跳”字触目惊心。
跳城营?
柴三虎微眯起眼,目光定格在独自走出的扛刀年轻人身上,一袭狱卒衣尤为扎眼。
“徐苦?你还真敢来?”
柴三虎战锤驻地,站起冷声道。
“狱卒徐苦,来找军帅寄存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