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死了,以胡惟庸余党追问其罪,连同家人共计七十余人一并被斩首示众,时年七十七岁。其孙李茂因收受九门贿赂而被一同问斩,全家人只有李善长长子李祺、儿媳临安公主、孙子李芳、李英被赦免流放至江浦。
行刑之前朱元璋单独在营帐中见了李善长最后一面,两人四目相对,就如几十年前两人在滁州初次见面一样,只不过没有了当初的凌云壮志和豪言壮语,剩下的也只是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皱纹。两个老朋友在营帐中聊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当李善长从营帐走出的时候,便慷慨的上了刑场。
那一天刑场之上人头滚滚,那一天鲜血染红了刑场地面的石板,行刑完毕便降下了大雨,大雨下了整整一夜都没能将地上的鲜血冲刷干净,此后数月每每有人路过此地依旧可以闻见浓重的血腥味道。
李善长的死也使胡惟庸案最终落下了帷幕,勋贵豪门的破败也成了普通百姓饭后的谈资,人们谈论的也大多是李善长所做的不法事,却把他曾经为大明建立的那些功勋忘在了脑后,这不免让人唏嘘。
李善长虽然之前已经置仕多年,但他在朝堂的影响依旧深远,这些年有不少李善长的学生和旧部成了朝堂的***,也有些跟李善长关系好的官员平步青云,随着李善长的轰然倒塌,这些人的政敌也终于开始了猛烈的攻击。
而袁凯因为之前在朝堂之上公然帮助李善长说话,自然而然便被贴上了标签,又因为他跟张辂被乱棍打出了皇宫,不管是李善长曾经的政敌还是朝堂之上的投机者均开始出言攻击袁凯,更有甚者更是列出了袁凯的十二大罪状,能给以耿直刚硬著称的袁凯编造出如此多的罪状,也实在是难为了这帮人。
当然了,朝堂之上也不乏正直之人,为了能够帮袁凯脱罪,这些人直接帮袁凯想了方法,那就是袁凯疯了。
朝堂之上有人提议将袁凯枭首示众,也有人说他疯了不宜治罪,两伙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朱元璋拍板,袁凯不是疯了吗,那就找人去看看是真是假,至于人选吗,就找张辂那小子好了。
这下那些攻歼袁凯的人不干了,他们如何不知道袁凯是和张辂一块被打出皇宫的,若说这两人没有私交,那真是打死他们都不能相信。当然了,之前也有人想要将张辂连同袁凯一块弹劾了,但是想想张辂这小子实在头铁,万一发了疯当众打人那可如何是好?再看看张辂往日经历,在朝堂之上也算是从无敌手,这也就打消了他们弹劾张辂的想法。
最后朱元璋也算做出了让步,特意指派了一个内侍跟着张辂一块去看看袁凯是否真的疯了,这个时候的内侍还不像后面的东厂西厂那样,作为皇帝的亲信,如今这些公公在人品方面还是值得信任的。
原本在家悠哉坐在躺椅上的张辂就这样接到了新任务。
张辂听了这个任务,多少有些无奈,当然了,他心里也在盘算着如何能让袁凯脱罪。
在跟着内侍前往袁凯家的路上,张辂特意借口去偷偷买了上好的芝麻酱和糖霜。
袁凯的家在下浮桥街,紧邻内城墙毗邻水西门的位置,这里虽然算是内城,离着皇宫也不算太远,但论及奢华程度远远不及大工坊等几条主要街道。
袁凯的家只是一处一进的院子,小院之中也只有三间房,跟那些勋贵府邸相比不知差了多少倍。
因为被打出了皇宫受了些伤,袁凯怕自己有碍观瞻便请了假,在得知李善长被斩首之后更是心如死灰没了上朝的打算,所以现在的袁凯还不知道有人弹劾他,更不知朝堂之上有人为了帮他脱罪而说他疯了。
院中响起了阵阵敲门之声,袁凯家中唯一的仆役上前开门,这仆役多少也有些木讷,待人接物也没什么礼节可言。
他只
是打开门看了看,便转头扯着嗓子喊道:「少爷,有人拜访!」
袁凯也觉得奇怪,自己在金陵城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何人会来拜访自己?他一瘸一拐地从房间走出,入眼的便是张辂的一张笑脸。
「张辂,你还来干什么?你赶紧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袁凯脸色并不好看,他本想说些重话将张辂赶走,可他毕竟读了好些年的圣贤书,嘴里还真说不出那些污言秽语。
张辂没有理会袁凯,而是朝着身旁的内侍说道:「公公您看看,我跟他好歹也算朋友一场,子都曰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可您看看袁凯如今见了我就把我往外赶,这一看就是疯了啊。」
内侍轻轻点了点头,可袁凯却不干了,「张辂!你说谁疯了?我没疯!」
张辂依旧不理会他,还是朝着内侍说道:「公公您看看,这疯了的人一般都不承认自己疯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作为朋友,我看着袁凯变成这样心里难受啊。」
说着,张辂还做出一副欲哭的表情。
这下袁凯更不干了,自己本来就没想着能跟张辂成为朋友,可这张辂倒好,不仅以自己朋友自居,更是跟别人说自己疯了,实在太无耻。
袁凯搜肠刮肚想了好半天骂人的话,可他却无奈的发现圣贤书中根本没教人如何骂人……
脏话说不出口,可心中的愤怒却是越积越多,袁凯忍无可忍,便直接选择了动物最为原始的表达愤怒的方式,那就是动手呗。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人动手,实在没什么经验,只能故作凶狠龇牙咧嘴地朝着张辂扑去,这可把旁边的内侍吓了一跳。
张辂却是浅浅一笑,说道:「公公别怕,我这一身武功可不是白练的。」
此时袁凯已经到了张辂跟前,他一个读书人又怎么可能是张辂的对手?
只见张辂后错半步,一把抓住袁凯的手腕,只是轻轻一别,便将袁凯给控制住了。
张辂朝着内侍挑了挑眉,道:「公公您看,我就说我武功不错吧?不过这袁凯发疯也够严重的,好好一个读书人都学会动手了。」
内侍点了点头,颇为赞同地说道:「是极是极。」
此刻袁凯已经气极,他想要挣脱,可尝试了几次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再次朝着张辂吼道:「张辂!你这狗贼速速将我放开!我今日跟你拼了!」
张辂哪有心思理会袁凯,而且内侍还在,他也不可能跟袁凯有什么过多的解释,只能朝着旁边的内侍问道:「公公您看,袁凯如今都这样了,是不是能确定他疯了?咱们是不是能回去交差了?」
内侍是个极为严谨的人,朱元璋的交代他不能马虎,内侍看了看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袁凯,开口说道:「我也认为袁凯疯了,不过到底是陛下的吩咐,还是多多观察为好。」
张辂点了点头,还不忘给内侍竖起了大拇指。「公公您说的在理,您工作认真,我看将来肯定会得陛下信任。要说这袁凯疯没疯,我还有个不错的法子。」
内侍则开口问道:「都说张总旗智计百出,既然您有法子,说出来便可。」
可张辂却是摇了摇头,道:「说出来可就不灵了,这样吧,您先在袁凯这等等我,我出去找些东西,很快就能回来验证。」
内侍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
内侍说着还不忘看了看袁凯,又继续说道:「不过还请张总旗快些,看袁凯这般模样,我多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