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着傅友德造反的计划彻底失败了,朱元璋执掌大明快三十年,这些年他习惯了顺风顺水的感觉,以为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可他忘了,这天下的英杰何其多。
傅友德身死,这个结果和朱元璋预期的一模一样,可死亡的方式却大相径庭。
所以严格来说,朱元璋这次确实是败了,败在了太过自信,也败在了太过于小瞧傅友德。
这件事持续发酵下去,必会流言四起,朱元璋也难跑一个逼死功臣的骂名。
朱元璋虽然心情极度不爽,却也明白整件事怪不得别人,便也没将火气宣泄在影子身上。
他挥了挥袖子,朝着影子说道:「你起来吧,这件事情本不怪你,就算你把傅让带回来了,也一样于事无补。」
影子谢恩后便站了起来,他将去抓拿傅让的经过完完全全说了一遍,里面没有添加任何个人色彩,而是一味的就事论事。
朱元璋听了,点了点头便让影子隐入了黑暗之中。
空荡荡的大殿中,除了朱元璋便只剩下那溅落于地的鲜血。
朱元璋似乎有些出神,隔了半晌,他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张辂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
在内心之中,朱元璋同样也是哀叹了一声,影子到底还是缺乏了些心机,他的眼中除了皇命便是袍泽的生死,不得不说他是一把不错的利刃,用起来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可这样的利刃,往往少了些变通。
朱允熥到底什么货色朱元璋自然也再清楚不过,他不相信朱允熥真的敢自刎,如果真敢,朱元璋说不得还会高看这个孙子一眼。
今日如果换一个懂得变通的人去捉拿傅让,也断不会让张辂和朱允熥如此拿捏。
……
摇晃的马车中,朱允熥悠悠转醒,他抬了抬眼睛,率先看到的便是张辂。
他气丝游离般道:「张辂啊,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咱们这是要往奈何桥去?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随我一道赴死,真是给我感动坏了。」
张辂乜了朱允熥一眼,一巴掌拍在了朱允熥的脑袋上。
朱允熥则是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哎呦!张辂,死都死了,你怎么还欺负人?疼死我了,你这手劲也忒大了。」
张辂嘴角一勾,嘲弄道:「你还知道疼?都死了还知道疼?」
听了这话,朱允熥立刻坐起身来,他摸了摸脖颈处,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一抹喜色浮现在朱允熥脸上,他兴奋地说道:「这么说来我没死?」
张辂点了点头,「当然,不过是破了点皮,伤口稍稍处理一番便好。不过,也着实可惜了。」
朱允熥问:「可惜什么?」
张辂道:「可惜你这个人渣郡王没死了,等你到了汝昌,汝昌的百姓恐怕有罪受喽。」
朱允熥当然知道张辂这是在打趣自己,不过他现在正沉浸在重生的喜悦中,便也没有理会张辂。
….
只是过了一会,朱允熥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朝着张辂问道:「刚刚拦下咱们的黑衣人你真认识?那你知不知他之前为什么要杀我?」
张辂自然是不认识影子的,但影子之前要杀朱允熥,这次又来抓捕傅让,张辂大概也能猜出影子要么是陛下的人,要么也是得了陛下的首肯,不然截杀郡王这种事这天下恐怕没人敢做。
猜出归猜出,但张辂却没打算告诉朱允熥,他主要也是怕朱允熥接受不了。
难道要说是你爷爷要杀你?
这种事情过于残忍,但在皇权的斗争中却也不少见,武则天尚且可以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朱元璋为了大明江山的稳固杀一个孙子也就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
张辂摇了摇头,道:「我哪认识那些黑衣人啊,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只是出口炸一炸他,没想到还真的管用了。」
朱允熥不疑有他,轻轻点了点头。
车队行了一段时间,外面忽然吵闹了起来。
张辂皱眉,将头探到窗外,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曹炳匆匆跑来,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说道:「张辂你快去看看吧,傅让醒了,正发脾气呢,他非要回金陵,谁劝都不听。」
张辂早已料到了这一点,他跳下马车,直奔队伍后方而去。
此刻的傅让已经下了马车,他被好像人摁在地上,却还在不停地叫骂挣扎,而阿依则怯生生地抱着孩子站在一旁。
张辂来到傅让跟前,蹲下身去就给了傅让一巴掌。
只听张辂吼道:「闹够了没有?」
傅让抬了抬头,见来人是张辂,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蓝玉刚刚被抓的时候他可是去过张辂府上的,可他不但没见到人,还被乱棍打了出来,这让他心中极度不爽。
傅让咬着牙,低声问道:「张辂!我问你,我父亲呢?」
张辂朝着摁住傅让的人们挥了挥手,道:「先把他放开。」
摆脱了束缚,傅让起身,他没有管身上的泥土,而是再次开口问道:「张辂,我父亲呢?」
张辂开口答道:「不知,颖国公应该是去了皇宫,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闻听此言,傅让转身便往金陵城的方向走去。
张辂赶忙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傅让。
傅让转头瞥了张辂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攥起拳头便朝着张辂面门打去。
张辂反应极快,反手便抓住了傅让的手腕,他只用力一扭,便将傅让控制住。
傅让大怒,道:「张辂!你放开我!我要去金陵找我爹!」
张辂也是心中来气,道:「你闹够了没有,金陵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颖国公那边也没消息传出,你贸然回去,不要命了?」
傅让却是冷笑一声,道:「张辂!你凭什么管我?我去你府上寻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管我?如今又来装什么好人?」
….
张辂一窒,不知该如何回复傅让。
好在千面人也在,他马上开口替张辂澄清:「是督主,督主说了,不管张辂见了哪个勋贵,督主一定会让那个勋贵死。张辂之所以不见你,还不是怕督主找你麻烦。」
傅让回首看了看张辂气焰低了不少,但他还是开口说道:「我不管,现在我要去找我爹,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现在的金陵城确实太过危险,张辂也没打算惯着傅让,他直接给了傅让一个大脖溜,说道:「颖国公将你交给我,就是不想让你枉送了性命,你如今想着回去送死,岂不是辜负了你爹的一片心意?」
傅让梗着脖子说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谁也不能左右,今日,我就是要回金陵找我爹!」
张辂这个气啊,他一把拉过傅让,拳头直接怼在了傅让的脸上,不过他也知道轻重,并没有使用内力。
怼了一拳似乎还不过瘾,张辂便抡起拳头一拳一拳朝着傅让招呼。
他心中的怒气和怨气同样也需要发泄。
其间傅让也曾挥拳反击,不过却被张辂轻巧躲过,他的拳头全都落在了空处。
张辂打了好一会,这才气喘吁吁地停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他是真的打累了。
傅让同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是被打累了,此刻的他已经鼻青脸肿。
胸前怨念发泄不少,张辂终是平和地
说道:「傅三哥,你的命确实是你自己的,可现在的你不能只为自己考虑。」
张辂说着,指了指早在一旁哭成泪人的阿依,继续道:「你还有媳妇,还有孩子,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他们母子怎么办?」
傅让紧了紧自己的拳头,随后又放开了,他此刻内心十分无助,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空有一番血勇,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让人绝望,哪怕是傅让堂堂七尺男儿,此刻竟也落下了眼泪。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他的身后还有妻儿,所以他必须坚强。
傅让抹了抹眼泪,起身走向了阿依,他伸手抹了抹阿依脸上的泪痕,便一把将他们母子拥入了怀中。
过了良久,傅让这才说道:「辂弟,后面的路就拜托了,我父亲信任你,我这个做兄弟的,自然也是相信你的,你说让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张辂点了点头,一行人便继续出发,傅让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件小插曲。
又行了不大功夫,车队停了下来,张辂再次把脑袋探了出去,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这次回话的还是曹炳,他指了指车队最前面,说道:「有人拦路。」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官道之上,拦路的人一定有什么目的。
张辂带着一帮人往前走,却见官道之上竟然多出了一个纳凉的亭子。
那亭子不偏不倚,就建在了官道中央。
而凉亭之中,却有三个人,而且这三人,张辂还都认识。
一个是贾赟仝,一个是孙其月,还有一个则是朱允炆。
此刻的朱允炆正在凉亭中抚着琴,他弹得极慢,曲调也算不上悠扬,只能是在这静逸的环境中多了几分味道。
夜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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