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初晴,光风霁月。
这场秋雨倒也不大,就是来的极其突然,夏泽一行人,匆忙躲进一处偶然发现的山洞。
白吕难得主动与阿玉搭话,要借掣雷生魂鼎,沐浴滚雷,阿玉倒也爽快,随手便借了。进入生魂鼎之前,白吕随手揭下一片身上龙鳞,递给阿玉。
那一片龙鳞,闪烁着冰冷银光,握在掌心,隐隐能听到阵阵龙吟。龙族鳞片坚硬程度,胜过生铁千倍万倍,若非龙族亲自赠予,或是多人围杀,想要获得一枚鳞片,难若登天。
仅仅是手持这一枚银色龙鳞,来到无水神坐镇的江河水域,便可敕令水中成千上百水中鱼虾,为己所用,曾有一读书人,机缘巧合之下,救得一真龙性命,后得其报恩,赠予一枚龙鳞,镶嵌于鱼竿之上,竟在沧海钓起一只大如山岳的鲲鱼,后得一王朝君王赏识,任丞相,立下以一国吞并一洲的壮举。
阿玉拍了拍白吕肩膀,笑道小老弟大气,以后若是想借掣雷生魂鼎,只管开口,姐姐准了。
白吕没有过多言语,将身一跳,没入雷池之中。许久,升起一条银色龙尾,如鱼得水。
何煦张大小嘴,想要跳起来,瞧一瞧那雷浆翻涌的鼎内,是何等的壮观,结果被阿玉扯着耳朵拽了下来,骂道:“你不要命啦!”
夏泽这回并没有抽空练拳,而是握着离火剑,盘腿坐在火堆旁。
徐修竹用树枝挑着火焰下的树枝,避免湿润的秋风,将那一簇摇摇晃晃的火焰吹熄,他转过头却看到神奇的一幕,夏泽一呼一吸,伴随着离火剑的红色火光,忽明忽暗。
没有刻意的运气调息,但那浑然天成的剑意和拳意,就像是汹涌的海浪还有纹丝不动的礁石,潮来潮往,礁石不动如山,两者暗流涌动,声势极大。若非徐修竹知道夏泽是武夫而非炼气士,此刻恐怕道心早已烂的稀碎。
天上百十剑修,脚踏飞剑,已经在空中御剑快半日了。在他们最前头,有一细如微草之物,霞光万道,飘摇不定,却疾如旋踵。
那伙人为了争夺此物,疯狂的向着脚下飞剑灌输灵气,每当有人要一举拿下此屋,便有好事者祭出法器,搅了他人的好事。一来二去,那一伙来自九州各处的剑修们,宛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几乎要拔剑相向,不死不休。
夏泽忽然开口问道:“徐大哥,他们好像是在抢夺什么东西,那是在做什么?”
徐修竹抬头看了一眼,继续用枯枝挑动篝火,沉声道:“听我师傅说过,龙胜洲烽火关,是阻挡妖族大军的第一道防线,常年征战,无论是剑修还是武夫,皆死伤无数,无数剑道美玉,炼气胚子,早早凋零。为了进一步遏制妖族踏入九州,便有高人提出,绘制烽火聚义牌,征集天下群英,远赴龙胜洲,一同诛杀妖族。”
夏泽停止擦拭佩剑的动作,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龙胜洲烽火关,是她的家乡。
徐修竹脸上呈现出一派向往神色:“能够去往龙胜洲烽火关,亲手砍下一头大妖头颅,是九州有骨气的武夫、剑修,心中最向之事,唯有此举,方可算的真英雄!”
夏泽听得出神,只是忽然发问道:“徐大哥,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要抢夺那一枚聚义牌,直接去不就好了吗。”
徐修竹忽然一顿,扔下手中枯枝,表情有些尴尬:“重赏之下必用勇夫,这一枚烽火聚义牌,相当于是十枚白露钱。要知道,炼气本就是一件极其消耗神仙钱的苦差事,九州炼气士又多如牛毛,如果不是名门正派的谱牒仙师,有宗门倾尽全力供养,只能沦为四处与野狗刨式的山泽野修。”
夏泽眉头紧蹙,暗自盘算,十枚白露钱,约莫千万两白银。
徐修竹盘腿坐下,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遗憾:“同时,这枚烽火聚义牌,也相当于是引领外乡剑修前往烽火关的度牒,为了防止滥竽充数之人浑水摸鱼,似乎是默许了强者与强者之间厮杀争夺。”
夏泽忽然站起身,望向天上剑修:“徐大哥,若是拿下了这烽火聚义牌,前往烽火关,可有期限?”
徐修竹看着少年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头答道:“三年。”
“够了。”少年闻言大喜,眼看就要御剑而去,却被大惊失色的徐修竹一把拉住。
徐修竹眉宇间,有着难以压抑的担忧,正色道:“夏泽老弟,你可看清楚咯,那天上之人,无一不是剑修,仅仅是我能看透修为的法天境,便有不下十人,你可别为了那点钱财,把小命丢咯。”
夏泽微微一愣,点点头,看向身后几人,然后朝着自己脸上扇了一嘴巴,重新回到火堆旁,笑道:“徐大哥教训的是,是我唐突了。”
徐修竹暗自度量心中忧虑,是不是有些多余了,毕竟这小子面对七八境武夫,可向来都是按着头打的。
头顶天际,传来阵阵厮杀声,那帮剑修起初旗鼓相当,彼此手持仙家利剑,相互拼杀,终究是顾虑着对方背后的宗门势力,谁也不敢下死手,直到有个财迷心窍的异乡剑修,不管不顾的祭出一柄鲜红佩剑,接连诛杀二人,原本相互拉扯的战局,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阿玉站在洞口,看着漫天杀红了眼的剑修,啧啧称奇,何煦牵着阿玉的手,一手捂着眼睛,即想看又有些害怕。
一会听到阿玉赞叹道:“这剑修的剑法真是荡气回肠,杀气凛然,竟然一剑斩断一座山峰。”
一会又听阿玉笑道:“这武夫拳法次了些,声势很大,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拳才打的一个剑修脑袋像西瓜一般碎裂,要是换我来,估计这一群都不够我塞牙的。”
何煦吓得想要拔腿就跑,却被阿玉紧紧拉住,那女子瞧见这孩子这怂样,笑得花枝招展。掣雷生魂鼎内的白吕,听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缓缓从雷池中探起头,笑了笑,便有一丝鸣雷,落在地上,烧的泥土焦黑。
徐修竹骤然发觉不对劲,对面那个少年好安静,安静的不像话,他猛然抬头,这才注意到,夏泽一只眼眸,光华不再,像是死鱼一般死气沉沉。
当最后一枚金色符文,追上先前金色光华之时,厮杀至人数减半的剑修们,蓦然发觉在不远处,有个身穿白色法袍,沐浴在金色光华之中的少年,看不清模样,脚下踏着一头虎头龙鳞的巨兽。
烽火聚义牌,悄然落入少年掌心。
少年眼眸,闪耀若日出霞光,一挥手,一柄金色长剑握于手中,轻飘飘一剑,剑光纵横,陡然在空中划出一道大如山岳的弧形剑气。
事发突然,离得最近的几位剑修,来不及防御,被那剑光一荡,轻飘飘的从天飘落,未等摔在地上,便被血盆大口张开的吞天,吸入腹中。
对于御剑远去,果断逃离战局的剑修,一人一兽就此放行,丝毫没有阻拦。那位本来最有可能将烽火聚义牌收入囊中的剑修,勃然大怒,手中佩剑,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千化万,黑云压境一般的血色飞剑,齐齐砸向天地中央的少年。
法袍少年,嘴角挑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双袖飘摇,猛然向前挥去,两道滚雷,毅然撼向头顶剑雨。
天地中央,有位巨大的金色神灵法相,面目狰狞,手中长剑,缠绕着风驰电掣的天雷,怒吼一声。
数万把飞剑虚影,从天上坠落,而在那少年两指并拢处,捻有一把光华散尽的长剑。灰色身影一闪而过,运起一身真气,抡起一拳,砸向少年脸颊。
少年闷哼一声,身形从天上砸落。
阿玉还有何煦,看着那一粒小黑点,重重从上掉下,砸得一座山峰,轰然倒塌,唏嘘不已。看着那头红色凶兽,阿玉始终有一种感觉,自己在它面前,生死只在一念之间,而且完全取决于它的心情好坏,蝼蚁在君王面前,只有臣服。
剑修身形暴退,却未曾想那头凶兽,散作一团红色云雾,随后飓风烈烈,流云滚动,在那急速飞旋的漩涡中,骤然爆发出一道恐怖的吸引力。
其余剑修,见事不好,当机立断御剑化虹逃遁,这才幸免于难。
脚下一空,那柄红色长剑,就此落入漩涡之中,不见踪影。纵使当下心如刀割,为了活命,那位剑修也不得不壮士断腕,想要逃离此地,却不料眼前一花,那位被他一拳砸落的少年,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死死扼住剑修脖颈。
篝火旁,夏泽眉头微皱。
头顶脸色异常冰冷的阴神,这才一把放开了那名剑修,就此消散。
而吞天在吐出那些被他护在口中的剑修过后,也重新融入夏泽体内。
夏泽抬起头,脸色有些尴尬,在他手中,正是那枚灵气盎然的烽火聚义牌。
徐修竹笑笑:“说说吧,到底是谁家姑娘,能让你的阴神,都顾不得自身安危,公然脱离你的掌控,前去抢夺这聚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