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乐无忧依偎在萧伯染怀里,突然有种真切的安稳感,这是她无论在她那招摇山,还是之前的小村子,都不如眼下这片刻。
原来,直视自己的内心竟是如此,解脱。
“阿染,你还未给我讲过你小时候的故事呢。”
“有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些打打杀杀。”
“可是,你看着我长大,但我却对你之前的事一无所知。这样算下来我不是好亏。”
“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生气就会去水边扔石头。”他也是因此一眼认出了她。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幼稚!”
萧伯染歪头,吻了吻她的头顶,戏谑道:“你有。”
乐无忧撒娇般拍了拍他的手。
“而且你一撒谎就喜欢喝水。”萧伯染却没放过她,继续说道。
“才没有呢!我演技可好了!怎么可能会紧张到喝水!”
萧伯染微微一笑,“是是,你演技特别好。我们女君大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就是故意让别人以为自己看穿了的。”
“那是!不对,我们不是聊你的小时候的事吗?你怎么岔开话题!”
“哪有?”
“分明就有!”
“好好好,那你想听什么?”
“大胆小仙,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本君有非分之想的?”乐无忧起身,手指戏谑地捏着他的下巴,“快说。”
“小仙第一次见到女君时,便惊为天人,恨不得片刻便跪至女君那石榴裙之下了。”
“第一次?”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哦,五十几年前那次墟水异动吗?”
那年,阿姊形如半仙,叔父也折了半生修为,整个招摇山一下子两个主力干将皆折损。偏偏墟水的结界又因她那一折腾有些不稳,妖族又有蠢蠢欲动之象。
无奈之下,叔父只得舍出去他那张老脸,放下刚与尧商建立不久的仇怨,恳求尧商派她那位战神称号的长子来帮上一二。
她还记得他一身黑色战甲时出现的模样,立于墟水之上的模样,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像那幻境里的父君。
不过,她印象里她那时废物异常,那她又是靠什么吸引了他的?
不禁发问:“你那时候看上我什么了啊?”
萧伯染用指节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自是被女君那副天人之姿了!”
乐无忧嘴角撇了撇,没想到堂堂战神竟如此肤浅,竟然对一个长得漂亮的小娃娃动心。
萧伯染看着她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能告诉她比那时候还早吗?早在她还是个幼娃的时候,他便认出了她。
他忘不掉那天他换上弟弟的衣服,潜入母亲院落探查,却发现了母亲与上界之人的勾结,而他自己不过是枚棋子。
他慌忙间向外跑去。
彼时他既觉得自己终于为这多年委屈找到了答案,又觉得他整个世界都仿佛坍塌了。
心灰意冷的崩溃之际,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神韵。
那小小的身子,站在水边,一枚一枚丢着手里握着的一把石子。
边丢嘴里还边念念有词。
那副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他忍不住出言:“小妹妹,我帮你吧。”
从此,他找到了他存在的意义。
但他要怎么解释?
跟他说她是桐君的转世吗?
她是绝对不会信的,不光她不信。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
对于仙人而言,要么,出生便是仙胎,没有前世;要么,修得圆满飞升成仙,不入轮回。
而像她这般确是有悖常理。
若她不信,定会误会自己的在拿她当替身而已。
所以他不能说。只得轻轻将她拥入怀里,“许是注定的缘分吧。竟然就为色所迷。”
不过显然,乐无忧对这个答案很是信服,竟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心满意足,一夜相拥,聊着年少时的趣事,就这样睡去了。
他们是一夜好眠,却不知隔壁那一夜无眠。
天一亮,大门便被拍得咚咚响!
“女君!女君!起了吗?起了吗?我红儿可等不了那么久!”扶桑君拍着大门。
萧伯染忙起身,施了个法,防止他影响无忧睡觉。
披了件外衣下地,打开了门。在扶桑君还未来得及伸头看见屋内事物,便反手将门关得死死的。
“看来本尊给你准备寝殿是没派上用场啊?”扶桑君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这位云郕司战仙君。只是因为他向来认为诸如此类之事稀松平常,遂未注意到那位冰块脸的上仙耳根微红。
可偏偏对面这位又可以做到耳根泛红,语气却风轻云淡地说:“有什么事快说,莫扰了无忧的好梦。”
这使得一切尴尬的表面,都显得那么自然。
“上仙不是说可以有办法救红儿一命,眼下我已解了那傀儡禁术。红儿的皮囊保持不了多久。”许是有事相求,扶桑君那话说得甚是恭敬,与平日完全不同。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萧伯染没有直接回答,“初见之时你们得知我们云郕仙者身份,却为何未见丝毫诧异?”
“这各仙界之间相互交流本就常见,报备一下即可,有何可诧异的?”
“那你可见过其他云郕仙君?”
“那倒未曾。有些仙界的主君常常闭目塞听,通信甚少,也是常事。更何况那穿越结界的灵珠,神使大人也不是谁都给的。你问这些是为何?可是有何要紧物需要去云郕寻回?”
萧伯染意识到,怕是此处主君与神界接触甚密,所以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三千仙界本就是相互联系的。而神界,则会利用灵珠,来决定谁的仙界对这三界间了解得更多。若是如此,那乐无忧和君戚夜的事,怕是早就知道了。所以这所谓的风平浪静背后,也许风暴早已在来的路上了。
“倒也不是。”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琉璃瓶,“这是云郕雪山的晶凝露,取自万年玄冰和草木灵液炼制而成,可保尸身数年不腐。你将这附于她皮囊上即可。具体的,我还需想想。”
说罢,便开门,回屋,关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莫不是诓我呢吧!”扶桑君捏着瓷瓶对着门板喊着。“这不是小事情啊!可不能诓人啊!”
而回应他的却只有那雕着蛟龙的黝黑发亮的门板。
萧伯染确有相帮之意,但于他而言,首要是先护住乐无忧。
别人的聚灵术自是聚不齐颜红那早就消散了几十年的魂魄,但不代表他不行。毕竟这过往几十年里,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杀妖兽,聚灵。那聚灵术施展的经验和程度若他说第二,整个三千仙界怕是没人敢说第一了。
只不过那聚灵术施展起来本就耗神,更别说还要聚齐早已消散多年的,所花费的气力自是无法想象的。若是可以用乐无忧的血液相助,自是不必担心,但他是宁可自己累死也不愿花费她一滴。
所以眼下的局面,他除了拖,怕是别无选择。
不过好在,用来晶凝露后,颜红尚能等上几年。这几年时间,他终究是来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