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若什么都来不及做,眼睁睁目送着车子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不过就算来得及做,黄清若也不想做什么。
曾经梁咏翎将她丢下,她倒还追出去过一段路。
裹紧羽绒服,戴上衣服自带的帽子,她坐在观景平台的长椅里,静默地独自一人眺望山下繁花似锦的万家灯火。
以前她被梁咏翎丢下,最后好像沿着公路走了一个半小时才回到半山别墅的……?
现在她应该花不了那么久。毕竟比以前长大些,步子迈得大些,步速更快些。她也比以前更认得路。
那个时候怪她自己天真,一时之间竟然相信了梁咏翎,她高中放学回家的路上碰到梁咏翎,梁咏翎刚提了辆新车,到处开着兜风,梁咏翎让她别坐公交车了,坐她的顺风车。最后也是在观景平台附近,梁咏翎丢下了她。
挑在观景平台丢下她,是有讲究的,这个位置不在公交车开进来的范围内,早已超过公交车在这里的末站,而公交车末站的接驳车,不从这条路走。
彼时她计算过,即便她下行前往公交车的末站,大概率也过了最后一班接驳车的接送时间。那么除非她运气好,能碰到其他过往车辆,并且她刚拦下陌生人的车搭乘,否则她只能自己步行回半山别墅。
在这座山上有房子的人,非富即贵,基本都有自己的车,出行根本用不到公交车和接驳车,公交车和接驳车专门为游客准备的。
梁晋东一开始其实是要安排家里的司机每天接送她上下学的。但家里人多,即便有三个司机,往往也不够用。
黄薇总是能不给梁晋东添麻烦就不给梁晋东添麻烦,所以黄薇就让她上下学自己搭公交车,无需用到家里的司机。
有时候她在上学的时候恰好碰到梁晋东要出门,她才能坐上顺风车。但黄薇私底下会教育她,即便如此也能不坐尽量不坐。
车子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拉回黄清若的思绪。
黄清若转身,车灯直直射到她的身上,刺得她眼睛睁不开,抬手挡在眼皮上,然后辨认出,是梁京白的车子折返了。
逆光中,梁京白下车,走来她的跟前,伸手递给她手机,淡淡道:「大哥要和你聊几句。」梁崇初的电话?黄清若的脑中回旋着今晚梁京白对三叔公所转达的那些信息,接过手机,听筒贴到耳朵上:「……大哥。」
「小七啊,好久没联系了,在国外念完书回到霖江,也没跟我打声招呼。」梁崇初的语音含笑,口吻亦十分亲切,仿佛非常疼爱她这个妹妹。
黄清若丁点儿不陌生,以前梁崇初一直也是对她这种态度。无论人前人后,一样的态度。他从未直接欺负过她,他也无需亲自欺负她,他对其他人的纵容,就是一种暗示。他们分了工的,唱红脸和唱白脸的分工。.
「是我的错,大哥。」黄清若道歉,显得和从前一样软骨头,和从前一样唯唯诺诺。
梁崇初简单地关心了几句她的情况。
黄清若相信他是明知故问,但她很配合地一一作答。
最后梁崇初说:「也没其他事,就是跟你说声新年快乐。我们七个兄弟姐妹这两年聚不到一块,逢年过节才相互问候。我跟你的其他哥哥姐姐也都打过电话了。一视同仁。我不在霖江也照顾不上你,但我交待过老六了。你有事要帮忙就找老六。」
黄清若回应:「嗯,大哥你也新年快乐。」
梁崇初:「把电话再给老六。」
「好。」黄清若递还手机。
梁京白和梁崇初又交谈了约莫一分钟。
说是交谈,实际上黄清若看过去是梁京白在听梁崇初讲话,梁京白
只负责间或吐个「嗯」之类的字眼出来。
黄清若只在心里想,如果没有梁崇初要和她聊几句,梁京白不可能折返吧?
她起身,走向车子,要趁机先上车。并且她走去的是驾驶座。
但车门被梁京白锁住了,他分明是提前防备了她。
黄清若回头,正撞上了将她的行为尽收眼底的梁京白嘴角浮出一丝嘲讽。
她也没走开,靠着车身,等在车旁。他既然折返了,她就不会给他故技重施的机会。
梁京白挂下电话,又一次跟她说:「后备箱。」
黄清若不予理会,并做好了将被梁京白强行拖拽的准备。
不过梁京白并未拖拽她,他亲自走去后备箱。
顷刻,他将从后备箱取出来的东西,丢到她的面前:「梁衡送的,全部解决掉再回去。」
烟花,一捆的加特林烟花。黄清若盯了几秒,复掀眼皮。
梁京白站在那儿,一副「不解决掉就不用回去」的神情。
黄清若朝他伸手:「打火机。」
梁京白这才动手将她从车门前拽开。
他打开车门,附身进车厢,从置物格取出打火机。
他回头要交给黄清若,便见黄清若揣起一支加特林,炮口对着他,裹在帽子里的脸小小的一张,帽子边缘劣质的白色绒毛拂在她的面无表情上。
给人一种她现在手里拿的并非烟花,而真的就是枪,并且她马上要扣下扳机,杀死他。
梁京白比她还要面无表情。
顷刻,黄清若稍稍抬起一下炮口,清泠泠的声音飘散在冷风中愈发显得空灵:「麻烦六哥帮我点烟花。」
说完,她将对着他的炮口挪开,转而朝向观景平台,再抬高炮口,冲着天空。
其实观景平台这里,好像不能放烟花。虽然没有对着树林,但下面也是绕着弯的公路。
不过无所谓,梁京白要她在这里放的,出了事梁京白负责去。她现在不是梁崇初想拉拢的人?梁京白敢太过分,别怪她跟梁崇初告状。
一只修长的手捏着打火机,从旁凑过来,凑到她手持的加特林烟花的引线上。
黄清若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太多年没有亲自放烟花了。
现在流行的这种加特林烟花,在她看来就是从前那种手持烟花筒的加强版和改良版。以前是比较细比较长的一根,同样拿在手里,朝着天空发射。
而此时此刻,加特林发射出第一炮的时候,狠狠地在她手里震了震。
梁京白充满凉意的手,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