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承看了眼旁边的周连长,冲他说:“踹门。”
周连长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苏团,这事儿就别让我去了吧?万一我看见个啥……”
苏昀承:“算因公牺牲。”
周连长:“……”
“苏团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至今还记着当初我们连坑你的事儿呢?”
周连长都快哭了。
他今儿没招谁没惹谁,突然就被告知要配合苏昀承做任务。
他原本还有些开心,谁曾想,竟然是这种活儿。
苏昀承睨着他:“战友之间有什么记恨的——快去,这是命令。”
周连长:“……”
这还不是报复?他这么说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吧!
军令大过天,周连长再怎么忧伤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兵去踹门。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石楠花味儿,炕上的姑娘不过十八九岁,骨瘦如柴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房梁。
在她的身上身旁还有两个男人。模样六分相似,瞧着像父子俩。
“不许动!”
周连长眼疾手快的扔了件衣服盖住女人的身子,枪口直指炕上的张建和他的儿子。
张建倒是不慌,冷眼扫过周连长的肩章,嗤笑出声:“一个小连长还挺有气势,你是哪个营的?敢闯我的门,没人教你规矩?”
周连长是个混不吝的,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小主任还敢问军区的事儿,没人教教你规矩?”
张建震惊了一瞬,边随手拿起衣服慢条斯理的穿边说:“小子挺有种啊,让你过来的人告诉没告诉你,你这身衣服怕是穿到头了。”
“我的衣服多得是,你的命就这一条吧?”周连长满眼不屑,迈前两步用枪抵住他的脑袋,“走!”
张建哪受过这委屈?顿时怒了,扬手就要抽周连长的脸。
他那点儿能耐哪能跟正经的军人动手?手刚抬起来就被周连长抓住了。
“还敢动手?”周连长笑了,抬脚就给了他膝盖窝两下,愣是把人踹跪下了,“别动!再动一下直接崩了你!”
张建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眼前这夯货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跟自己大呼小叫,他倒是想继续挣扎,可刚才过分“操劳”,他的腿有些软,挣扎了一下就又摔回去了,只剩下了干瞪眼的力气。
那边,两个小战士胡乱给张建的儿子套上衣服,连推带搡的把他也弄了出去。
张建被拎出去才瞧见院子里站着的苏昀承。
他不认得这年轻人,但瞧着就觉得不一般。
张建眯着眼打量苏昀承,问:“你是谁?”
苏昀承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问周连长:“就这两个?”
“还有个女的,那个……不太好抓。”周连长的脸臊得发烫。
“嗯,你们先把人押上车。”
苏昀承交待了一句,走到房门前,垂着眼睛冲里边的人说:“同志,如果你是受害者,请尽快穿好衣服跟我去军区写证词,我们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据证明张建以公谋私,你的诉状可以得到赔偿。”
炕上的姑娘动了动手指。
片刻后,她笑了,声音很沙哑:“算了吧,我出身不好,告了也没用。”
“任何人都可以指控罪犯。”苏昀承盯着脚尖,继续说,“若你不想走,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我会尽可能的给你申请补偿。”
或许是苏昀承的声音太坚定,姑娘终于转头看向房门。
这一瞧,她就看到了苏昀承低着头不往屋里看的模样。
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掉下泪来。
从她被张建父子俩盯上开始,整个街道的男人都会用最放肆轻慢的眼神打量她,那眼神就像一双双猥琐的手,能看穿她似的。
第一次有人给她扔衣服盖住身体,第一次有人明知道她衣不蔽体还不趁机看两眼揩油。
“你等一下,我跟你去。”姑娘轻声说。
“好。”
苏昀承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把房门关上。
过了好一会儿,姑娘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她瘦得吓人,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不知穿了多少年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苏昀承一个外人,姑娘走到大娘身边,低声说:“妈妈,我跟这位同志去一趟军区,晚会儿就回来。”
大娘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中满是惊恐:“别啊,清清你可别跟他们走,他们、他们……”
“妈妈,我烂命一条,他们还能图我什么?”徐清清拍了拍母亲的手,“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清清、清清……不能去、不能去啊……”
大娘挥舞着手,试图抓住女儿的手。
徐清清抿了抿唇,有些不舍,却还是走向苏昀承:“同志,我跟你走。”
苏昀承看了大娘惊慌的模样一眼,沉默片刻后说:“算了,你在家里写。”
这话让徐清清有些发傻,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昀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昀承回到车上,拿了稿纸和钢笔给她,说道:“你可以把张建父子对你的恶行都写出来,如果有什么内情,你也可以选择适当隐瞒。”
姑娘家的清白事,大抵没什么人愿意公之于众。
苏昀承尽可能的周全了她的面子,把纸笔给了她之后就回到停在徐家门口的吉普车上等待。
周连长转身问他:“苏团,不把人带回去?”
“不了。”苏昀承闭目养神。
“也对,小姑娘家家的,真逼急了再寻死,那就白瞎了。”周连长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窗外徐家的院子,眼底尽是唏嘘。
苏昀承没再接话,也没询问有关张建的任何事情,只阖着眼睛靠在座椅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小半个钟头,徐清清拿着写了字的稿纸和笔回来。
周连长见苏昀承没有睁眼的打算,立即拉开车门下车,接过了纸笔说:“行,姑娘,放心交给我们,我们一定秉公执法。”
徐清清看了眼后座的苏昀承,又朝周连长感激的鞠了一躬:“谢谢你,谢谢你们。”
她在最不堪的时候碰到了这两个人,却体会到了过去数年未曾体会到的温暖。
周连长嘿嘿一笑,仿佛刚才的事儿完全没有发生过,眼前的姑娘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姑娘,他说:“那你和婶子在家等着啊,有啥消息我第一时间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