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念禾是打算自己开车去市里一趟的。
可苏昀承对她的车技只有嘴上信任,他一边应着,一边把车钥匙抢走了。
这一拉一扯,动静就闹出来了。
疑似还没醒酒的谢宇飞晃悠出来,说要去市里吃个早饭;
王雪和苗红旗要去买东西,她们想给余香琴的孩子准备一床小被子;
王淑梅刚好想带王小小出去玩一玩,果断占据一席之地;
还有牛娃,小家伙一声不吭爬上车,拽着林念禾的衣角不撒手。
取钱行动莫名变成团建。
要命的是,他们一车人吃着零食唱着歌,到了市里后,他们把自己要做的事儿都做了,偏偏林念禾的钱没取出来。
银行的同志很为难地告诉林念禾,如果要取这么多钱的话,得去省城。
「走啊走啊,去省城,我吃个晚饭!」
谢宇飞喝了两碗粥,吃了四个包子后,总算从宿醉中醒过来了。
林念禾瞥了他一眼,直击要害:「你有介绍信吗?」
现在这个时间,如果开车去省城的话,到地方就快天黑了,住宿需要介绍信,他们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呃……」
林念禾捂着脸,拽了拽苏昀承的衣袖:「走吧,回去,明天早上我坐火车去省城。」
一下午,林念禾正经事没办成,只跟着傻乐了。
回家后,林念禾痛定思痛,还车钥匙的同时找李大和给她开了介绍信,打算明天就去省城。
李大和说:「我跟你一起去,把合同签了。」
「好嘞。」
苏昀承也说:「我也去。」
「你去干嘛?」
「拜访一下孙旅。」
「好吧。」
谢宇飞紧追步伐:「我也要去!」
「你也有事儿?」
「吃晚饭……」
李大和:「滚犊子。」
「好嘞。」
在队长叔严格控制人数的情况下,次日一早,出发去省城的人员里只有他们三个。
卧铺车厢里,李大和有些坐立不安,他小心翼翼地抚平床单的褶皱,摩挲着烟袋,一言不发。
他坐过火车,但没坐过卧铺,他有些好奇,但不敢乱碰,怕惹麻烦,也怕丢人。
林念禾看着他,忽然感觉队长叔老了。
她剥了个鸡蛋给他,轻声说:「队长叔,李婶说您早上没吃饭,特意给带的鸡蛋,嘱咐我让您吃了呢。」
李大和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吃吧」,然后又补充一句:「我不爱吃鸡蛋。」
「李婶煮了一袋子呢,」林念禾把鸡蛋塞给他,「现在天热,不吃完要坏了的。」
李大和含糊地应了一声,咬着鸡蛋直皱眉,评价它不如贴饼子。
林念禾拿出饭盒,说:「贴饼子没有,有包子,您凑合吃。」
队长叔表示,包子也不如贴饼子。
林念禾看着这个别扭的小老头,笑笑不说话。
忽悠李大和吃完早饭,林念禾才铺开草稿纸说:「队长叔,咱们商量一下火柴厂的事儿?」
李大和没与林念禾一同坐过长时间的火车,不如汪潇和计厂长经验丰富,林念禾说商量一下,他竟然真的点了头,与林念禾说起工作来。
整整四个小时。
火车停下时,林念禾意犹未尽地皱了下眉,似乎还在不满意时间过得太快。
队长叔感觉自己本就不富裕的头发又掉了好几根。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苍老
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昨晚他跟汪小抠说今天与林念禾一起去省城后,汪小抠为什么「噗」了一声,似乎很欢乐。
林念禾拿着工作笔记,边跟在李大和的身后走边总结:「所以呢,我们如果想最大程度地利用好时间,尽快培养出一批熟练工,就得趁着这三个月的时间抓紧培训,得让机械厂生产先送来一批样品……八十万的货,要八百套样品不算过分吧?」
李大和脑瓜子嗡嗡的,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他走得快,林念禾也跟着快走,小嘴叭叭个不停:「我们得尽快生产,按照现有的生产力,在春交会以前赶出五百万左右的存货,平均到生产月,也就是每个月八、九十万只……」
「丫头。」
李大和突然停住脚步。
林念禾几乎同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他:「怎么啦队长叔?」
李大和转头瞪她,恶狠狠地说:「嘴闭上,别让我在外边踹你。」
林念禾果断闭严嘴巴。
她觉得自己刚刚感觉错了,队长叔明明一点儿都不老。
李大和瞬间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他仰首挺胸,背着手带着俩跟班大踏步走出火车站。
出站口,汪潇和计厂长搓着手,望眼欲穿地看着人潮。
「老计,你觉得老李头被小林念叨这一路,是不是得全秃了?」
「嘿,领导,这可不好说……」
「这有啥不好说的?」
「万一小林啥都没说呢?」
「你觉得有可能吗?火柴厂要改建,这多大的事儿呢,她咋可能啥都不说?」
「也对,还是领导了解小林,」计厂长捧了一句,又说,「那老李头得难受咯……」
他俩对视一眼,都露出了邪恶的笑。
「你俩乐得像大尾巴狼似的干啥?」
李大和一出来就看到了那俩老家伙在傻乐。
他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脸上却保持着平常神情,仿佛这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
汪潇和计厂长都懵了,他俩打量着李大和,见他精神奕奕,完全没有被念叨一路的疲态。
他俩又看向李大和身旁的林念禾,眼神中充满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他跟自己不一样?
为什么这泼天的福气没有他一份?
问,是绝对不能问的。
毕竟林念禾就在这儿,他们要是问了,那不是等于跟林念禾吐露自己的怨气嘛!
他俩只能默默地好奇着。
差点儿把自己憋出内伤。
李大和睨着他俩,自觉功德圆满,嘴角不由得上扬。
他说:「走啊,去机械厂。」
汪潇随口应了一句:「去啥?今天礼拜天,机械厂的老赵厂长休息了,得明天。」
李大和「哎」了一声,深感遗憾——他还想着今天办完事就赶紧坐晚上的车回家呢,还能省一宿的住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