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后,大师的身体下意识前倾了一下。
而姜恻正揪着那条黑色手臂往外扯。
下一刻,一个骨瘦如柴,通体漆黑的婴儿干尸被姜恻扯了出来。
最惊悚的是,那婴儿似乎是活的,虽然动作僵硬,但还是不安地蠕动着。
姜恻盯着它“啧”了一声,然后又给塞了回去。
“我操,有点哈人。”
阿强站在姜恻后面,因为被挡住了视线,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往前多走两步,只好踮着脚想要看清是怎么回事。
大师突然开口:“给我看看。”
姜恻点点头,递出了巫毒娃娃。
可就在大师伸手的同时,姜恻抓住机会,一把掀开了纱帘。
然后就是愣在了原地。
“三师兄?”姜恻见了鬼似的嚷道。
而对方也是一怔,脱口而出:“小师弟?”
姜恻收回娃娃,抓在手里,狐疑地打量着对方:“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和其他师兄弟呢?”
“这个.”对方也是有些局促不安,强颜欢笑道:“你走了以后很快大家就都散了,各自在外云游,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洛城吗?”
姜恻耸耸肩:“我在师父那里又没有学到真本事,又没念过书,什么都不会,就到处混社会呗,洛城待不下去了就换个地方待,到处流浪。”
一边的阿强看看姜恻,又看看大师,问道:“大师,你们认识?”
大师还没开口,姜恻就乐道:“何止认识,我和他一起吃喝一起长大,比亲兄弟都亲。”
“阿强。”大师冲他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吧。”
阿强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我就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姜恻还冲他挥了挥手:“拜拜,我一会儿去找你。”
阿强离开之后,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姜恻把玩着那个巫毒娃娃:“缘心,三师兄,不地道啊,有着麻袋装钱的路子都不想着兄弟,我要早知道师兄你有这本事,我还打什么工呢?”
“小师弟,你不了解,这些事情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的。”
缘心叹了口气。
“确实不简单。”姜恻似笑非笑:“师父可从来没有教给我这些,怎么着,现在你是属于叛逃了,另立门户,还是说在跟哪个老板发财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会做出这种事吗?”缘心有些气急。
“那可就有意思了,合着你一边跟着师父,一边不知道从哪学来了这些邪魔外道?还巫毒娃娃呢,你这是跑泰国去当洋菩萨了?”
姜恻讲话丝毫不留情面,一部分原因是他确实有些奇怪,并且对于这种货真价实的邪术感到厌恶,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以前和师兄弟相处基本就是这样的说话风格,企业文化了属于是。
“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还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为什么说话就是要这样夹枪带棒呢?”
缘心听得难受,斥责道。
可姜恻却愈发来劲儿了:“缘心!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还说起我的不是了是吧?就这就是夹枪带棒了?我看一年多没见你是真忘记我是谁了是吧?
除了师父和二师兄,谁的面子我卖过?大师兄都差点被我卖了,给你能耐了是吧?
现在是你特么的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占理你知道不,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个事儿,要么你等着我报警。”
他举起手里的巫毒娃娃:“就光是这东西,够你喝一壶的了,我以为是个假的,没想到里面还有真东西,老三,牛逼了啊。”
“你先放下!”缘心颇感无奈。
以前在寺里就是这样,姜恻跟个混世魔王一样,除了师父和他们二师兄,谁的话都不听,就连不占理都能闹得鸡飞狗跳,如今给他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可想而知他会多得寸进尺,多得理不饶人。
姜恻瘪着嘴,放下巫毒娃娃:“说吧,怎么个事儿?”
“我还是不能告诉你。”缘心闭上眼,叹息道。
“哟呵。”姜恻瞪大了眼:“老三,长本事了啊,师弟的话都敢不听了?你真不怕坐牢啊,我听说监狱你有不少男酮,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进去,那可遭老罪咯!”
缘心无动于衷:“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你最好当什么也不知道。”
姜恻缓缓向后靠去,双手撑在地上,仰着头向下斜视着缘心。
“那我要见师父。”
“这也不行。”
“二师兄。”
“不行。”
“四师兄五师兄。”
“不行。”
姜恻深吸了一口气:“那看来是没什么好谈的了。”
缘心沉默许久:“你出现得不是时候。”
闻言,姜恻也是一阵沉默。
终于,他开口道:“老三,我是想帮你们。”
缘心一愣:“我有什么是需要你帮的?”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跟饕鬼混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你们做这些有什么好处,我更不知道你一个普通人为什么非要参与进来,但是饕鬼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信我,你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保证会救你们所有人,我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姜恻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尽管他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们只是有难言之隐。
可谁知缘心却是笑道:“饕鬼是什么,从未听说过。”
姜恻听到这个回答,脸上难掩失望。
可他还是仍旧不死心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我真的能帮你们的。”
“不是,你先跟我说说饕鬼是什么。”缘心表情认真,不似作伪。
姜恻将信将疑,但还是解释道:“就是,一些邪修,他们都是很坏很坏的人,企图依靠鬼怪的力量毁掉这个世界。”
“噢?这个世界上有鬼怪?倒是第一次听说。”缘心似乎在听故事,脸上满是惊讶。
姜恻眯了眯眼,然后从巫毒娃娃里扯出婴儿骸骨,丢在缘心面前:“你这就没意思了。”
缘心低头,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娃娃里另有乾坤,都是从泰国那边买过来的,说是能用来占卜,早知道这么邪门就不买了。”
姜恻终于彻底失望了。
他已经明白,缘心知道些什么,但就是装傻充愣,不告诉自己。
从他的表现来看,似乎他根本对自己说的话不以为然。
或许并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只是单纯堕落了。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姜恻起身,满脸鄙夷:“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处,不过看你这样,估计能得到的也就是些凡俗之物,亏你以前还跟我说一心向佛,视金钱如粪土,全他妈是放屁。
我之前本来还想找到你们,告诉你们我现在有多厉害,把大师兄逐出师门,以后我来当大师兄,现在看来,拉几把倒吧。”
他面露伤感,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眸子又亮了起来:
“不对,二师兄肯定不会骗我,等我找二师兄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等一下,小师弟。”缘心拦住姜恻:“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真不像你想的那样受什么饕鬼威胁或者蛊惑,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我不信你,传销的都还会拉亲人下水呢,你他妈一个邪教头子,信你我就是傻逼。”
姜恻满眼嫌弃,根本不想多待,转身就要离开。
缘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你好像很恨那什么饕鬼?”
姜恻脚步停下,回过头,冷哼了一声:“我在洛城差点被他们搞死,你说我恨不恨?”
说罢,直接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缘心呆坐在原地,看着房门发着呆。
寂风从角落中走出来,恭敬问道:“舵主,是不是让外面排队的人先回去?”
缘心点点头:“说我身体有恙,让他们明天再来。”
寂风点点头,弯着腰退了出去。
而缘心则是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上一丝狠戾,起身来到书房,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背景音十分嘈杂,缘心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缘色,你又在鬼混是吧?”
“什么事儿,直说,我这儿马上到正戏了,很急。”对方有些不耐烦。
“我不管你急不急,现在有大事,天大的事。”
缘心强自镇定:
“我见到小师弟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闽城,而且已经三品了。”
对方听罢哈哈大笑:“这不是好事儿吗?他的事儿师父说过啊,进境快不是很正常的吗,说起来一年多没见着他了,还挺想他的。”
“你想他,你想他你不知道他在洛城差点被柏青的人杀了?”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缘色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缘心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他差点被柏青的人杀了,他亲口说的,看起来他因为这件事对我们很反感,有很大仇恨。”
“柏青是不是疯了了?以前留小师弟在洛城就是因为看柏青老实,相对来说洛城最安全,他吃饱了撑的乱搞啊?诶我真奇了怪了,他¥%@#!#¥.”
缘心听着电话那头的二师兄哔哔赖赖,犹豫着开口道:“所以我怀疑,会不会是师父安排的,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师父和大师兄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我们一点儿都没听说,如果不是我今天遇到小师弟,恐怕还不知道被瞒到多久。”
“有可能。”缘色说完,停顿了很久,突然道:“但是跟我没关系,他们有他们的想法,但是我是肯定站小师弟这边的,一句话,你干不干?”
“干什么?”缘心不解。
“干柏青啊。”缘色嚷嚷道:“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师父养的一条狗还敢咬主人了?必须给他点教训,不死也得让他掉层皮。”
“可万一真是师父他老人家.”缘心有些犹豫。
“小师弟说差点被杀,那肯定就不是小打小闹,肯定是柏狗真的过分了。”
缘色循循善诱:
“退一万步说,师父他老人家多疼小师弟你不是不知道吧?就算真的是他有什么安排,也不可能真让小师弟有危险不是?那就还是柏青的错,是他不懂分寸。
总之不管怎么着,他柏青肯定负主要责任。
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你等我联系四师弟五师弟,柏青是吧,抽他跟玩儿似的。
对了,你没跟小师弟多嘴吧?”
“没有,我什么都没跟他说,但我觉得他猜到了,不过他好像以为我就是个普通人,估计以为我是被蛊惑了。”
“那就行,这样就好,有师父屏蔽天机,他不可能看出什么的。
小师弟我了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咱先替他出出气,然后等时机成熟,该让小师弟回来以后,再让柏青跪他面前任他处置,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外人犯贱跟我们反目成仇的。”
缘色肯定道:
“你等我电话,我安排好了联系你,就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吧,你准备一下。”
“我们这么多人过去,守门人那边.”
“洛城不就一个肖林?五师弟一个人都能跟他打个有来有回,我们这么多人他敢放个屁?而且你稍微低调点,靠近洛城打个车或者坐个地铁,他能发现就有鬼了。”
缘色做事风风火火,决定好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那就这样,别给大师兄和师父打小报告,这气我必须得出,要是你多嘴下次见你我先抽你几下。”
“我知道,我也生气啊,不然也不会先跟你打电话。”
“嗯,知道了,做的不错,上次我说抽你的事儿是什么来着?反正就算了,回见。”
挂掉电话,缘心叹了口气。
没想到再次见到小师弟,他倒是学会收敛,学会好好说话了,这二师兄还是这么不着调。
可虽然不着调,却还是那个最能给师弟安全感,最可靠的人。
缘心叫来寂风,吩咐道:“去地下室,把我的禅杖拿来。”
寂风先是一呆,而后干笑着问道:“舵主,您不是说再也不用它了吗,这每次都给人砸成肉泥,光是处理起来想要不留痕迹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缘心笑了笑:“这次不用你收拾,要砸的人不在这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寂风这才放下心来,答道:“明白。”
缘心回到会客厅,捡起姜恻扔在地上还在蠕动着的骸骨,小心地放到了桌子上,表情似是欣慰似是喜悦:
“小师弟都成长到这般地步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他手指轻点骸骨的头颅,笑道:
“小师弟的一滴血就让你活了过来,可真是个幸运儿,以后如果小师弟遇到危险,这条命,你可得记着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