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五月中。
五月的邺州逐渐炎热起来,再一场又一场大雨之后,知了也从树丛里钻出来,开始没日没夜鸣叫。
柳叶打了枝条,新芽盈绿,
地里的第一茬蔬菜成熟了,开始往肃国公府和西郊大营送, 自家的蔬菜种类齐全,数量又多,被家中上下一致称赞。
谢知筠有些苦夏。
她每到夏日就吃不好睡不好,这几日眼看都有些瘦了。
但近来家里很忙,除了西郊大营,还要看庄子上的防火防盗布防, 谢知筠便没怎么休息。
卫戟劝了她几句,但谢知筠哪里会听, 还是逼着自己把差事都忙完。
到了五月下旬, 卫戟正在西郊大营练兵,忽然小钟快步而来,面上带了焦急之色。
卫戟把差事交给柳朝晖,拎着小钟走到一边:“怎么回事?”
小钟低声道:“小公爷,少夫人刚从庄子上回来,就晕倒了。”
“府上已经叫了大夫,夫人让来请您回去。”
卫戟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没有多问,直接对柳朝晖比了个手势,然后就直奔大门而去。
亲兵迅速牵了马过来,卫戟脚步不停,直接反射能上马, 向家中奔驰而去。
小钟飞快上马, 跟在他身后。
“小公爷别急, 夫人说少夫人应当没有大碍,这几日太热了。”
卫戟趁着那张英俊的面容, 没有说话。
谢知筠总是不肯听话。
他同她说过好多次,让她不要这么拼命,可她就是不听。
许多事都不用她亲自出面,可她偏偏要自己尽心尽力,生怕出一点错。
卫戟越想面色越沉,等他一路疾驰到肃国公府的时候,李大夫也刚到。
卫戟来不及同他寒暄,直接从马上纵身一跃,身手矫健落到了李大夫身侧。
李大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少将军,这才松了口气。
“小公爷放心,少夫人应当没有大碍,之前我来给少夫人请过平安脉的,少夫人应当就是苦夏。”
卫戟沉默地点了点头,同李大夫一路快步前行,很快就进了春华庭。
春华庭里倒是不乱,贾嬷嬷陪着崔季一直等在卧房里,朝雨和牧云守在外面,一个在煮水,一个在洗帕子。
见卫戟大步流星进来, 朝雨忙同他见礼:“姑爷,小姐好些了,已经缓过气来了。”
卫戟没有理她,直接踏入卧房,绕过屏风就往床榻边行去。
崔季正坐在床边,见他跟个黑旋风一样狂奔进来,下了一跳。
等看清来人,才拍了拍胸脯:“你可吓坏我了。”
“莫要着急,别吓着你媳妇。”
谢知筠闭目躺在床上,面容有些苍白,额头也是汗涔涔的,显然不太安稳。
但她呼吸还算平顺,并没有彻底昏厥过去。
李大夫晚了卫戟好几步,这会儿才小跑进来,跑了一身的汗。
“见过夫人,我给少夫人诊脉?”
崔季道:“有请李大夫诊脉。”
于是李大夫就开始给谢知筠诊脉。
他这一诊得很快,没有耽误太多工夫,很快便松开了手,又去看了看谢知筠的面色。
“夫人,小公爷,少夫人这是中暑了。”
“她一直有苦夏之症,加之太过辛苦,伤肝伤肺,这才让暑热入侵,风邪不定,忽然就晕倒了。”
“我可以行针让少夫人先醒来,这几日好好歇一歇,用上三副药,散散暑气和心火就好了。”
卫戟倒是没有彻底昏了头,他看向崔季,崔季便道:“有劳李大夫了。”
李大夫的针灸相当厉害,他飞快在谢知筠的头上扎了几针,又在手上用了针,等到最后一针扎完,谢知筠便忽然哼了一声。
她眼皮上下翻动,眼珠也一直在转动,似乎在剧烈地挣扎着。
片刻之后,谢知筠才缓缓睁开眼眸。
同平日里的清澈明亮不同,现在的谢知筠,眼眸中有着深深的迷茫和雾霭。
她似乎还沉浸在梦中,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自己已经醒来。
李大夫不让人打扰她,让她自己慢慢从昏迷的状态里苏醒。
卫戟看着她苍白着小脸,一直缓缓眨着眼睛,似乎过了很久,有万年之久,谢知筠才终于恢复了神智。
从她躺的位置往前看,第一眼就是崔季和贾嬷嬷。
谢知筠似乎才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了,她眼中满是愧疚:“让母亲担心了。”
她声音又细又轻,是从来没有过的柔弱,让崔季看得心里酸涩极了。
她轻轻捏了一下谢知筠的手,让她看向卫戟。
谢知筠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她努力抬起眼眸,就看到卫戟那张黑如锅底的脸。
谢知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这一动,倒是把李大夫吓了一跳:“少夫人,可不能动,您身上还有针呢。”
谢知筠这才停止了后退。
卫戟冷哼一声:“退什么?这回儿知道害怕了?”
当着外人的面,卫戟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
但谢知筠自知理亏,是因为她自己身体不够康健,也没有听卫戟的话,才导致家里为她担心,还让卫戟从西郊大营回来,她确实有错在先。
谢知筠确实要面子,可她也很知礼明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被责罚是应该的。
倒是崔季不满地瞪了卫戟一眼:“你胡说什么,念念都病了,伱还在这里冷嘲热讽。”
崔季倒是很护着谢知筠:“你着急忙慌赶回来,就是为了吓唬她的?”
卫戟:“……”
卫戟黑着脸转过身去,深深吸着气,显然气得不轻。
看他这样,谢知筠反而松了口气。
她见李大夫很尴尬,便轻声问:“李大夫,我这针可能拔了?”
李大夫说:“还得一刻。”
谢知筠便道:“好。”
屋里瞬间就安静下来,无人说话,片刻之后,谢知筠开了口:“李大夫,我这苦夏的毛病要如何医治?”
李大夫想了想,眯着眼睛道:“少夫人,您是因为肝火太旺,到了夏日就五行不调,才导致苦夏。”
“您还是放平心态,少忧愁劳累,苦夏的病症慢慢就能缓解。”
李大夫笑了:“其实也算是心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