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什么都没要。
表示为父王解忧,是他的本分。
为国分忧,更是义不容辞。
不过,韩王安也知道,想查案必须有个合适的身份,尤其是被审人中还有自己的两位王兄,这让真相水落石出的难度又往上拔高了一层,又因韩非是自己的儿子,即便他与这个儿子八字不合,一看见这个儿子就总觉的心烦,可这毕竟是他的崽,是韩国承认的九公子,约等于九殿下,总不能让这小子空着手去查案。
故此,扔给韩非一个“司寇”之职。
司寇这个名字听上去不咋地。
像是一个小官。
实则不是。
司寇,是战国时的称呼。
放到后世朝代,延尉、司隶校尉、刑部尚书等,都是对“司寇”这个职位的另一种称呼。
职权能力与职权范围高度重合。
故此,把司寇视为战国时期掌管法律的一把手,或许还有点夸张,因为法律的解释权永远掌握在帝王的手里,想做一把手,先看看帝王信不信任你再说,信你的,能允许你这么说,不信的早就一个“大逆不道”的名义扣上,拖出去砍了,不过,如果把司寇视为战国时期掌管法律的二把手,那可就真是本本分分,一点都没掺水分的那种二把手了。
当然了,韩王安不可能把掌管律法二把手的位置如此轻易的交给韩非,哪怕这是他留下的坑。
所以,他给韩非提了一个要求——如果韩非能破了这鬼兵劫饷案,找回那十万两黄金,他就把这司寇一职交给韩非,也就是把前面那个“代理”二字拿下去,转正,可如果韩非破不了这个鬼兵劫饷案,那就不好意思了,冷落与弃用是可想而知的。
补充一下。
找回军饷是有时限的。
不可能等伱个十年八年,等你把那批不知道是不是当年丢失军饷的十万两黄金找回来,还给你司寇一职。
过时不候。
“可就算你破了这鬼兵劫饷案。”
“你也要领司寇一职。”
入夜。
时间,晚上六点
地点,紫兰轩。
听着韩非絮絮叨叨的吐槽,林朝辞若有所思的从餐盘里的整只烧鸡身上扭下一根鸡腿,拿在手里,语气里不自觉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他给你挖了一个坑,一个让你不管怎么做都只能踩坑的坑,往后退,是姬无夜的坑,往前走,是韩王的坑,不管是太子还是四公子韩宇,他们在朝堂上的身份都不是官员,而是王储,如果你成了司寇,等你下次再见到你的这两位兄长时,你就不得不低他们一头,就算你做的再好,做到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的地步,你这辈子的上限也只能是一位皇室宗亲,辅佐大臣、顾命大臣乃至托孤重臣,你想变法什么的,终究要看别人的脸色。”
没错。
皇子是没有官职的。
啊不,应该说王子。
反正这个时代的王子,也就是韩非这种公子,跟后世朝代里的皇子差不多,所以也就用“皇子”这个笼统的称呼覆盖了,意思不差就行。
而放眼历朝历代,都没听说过一位有志向夺嫡的皇子,在朝堂上竟还有一个地位颇高的官职。
夺嫡这条路不好走。
可你要是想走,也是有规矩的。
不是说我想夺嫡,就能算数的。
夺嫡这条路,讲究的是大朝堂与小朝堂区分开,大朝堂指的就是现任皇帝掌管的朝堂,文武百官的那种,而小朝堂是每一名皇子在开府后,通过拉拢与培养武将、文官形成的一股小势力,这股小势力的目标只有一个——把他推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并获得从龙之功!
故此,如果你选择当官,那就说明你根本不想当皇帝,自绝一手退路,就算你说你想夺嫡,也不会有人相信你、投资你、支持你去夺嫡。
而在这些开府的皇子中。
有一部分是想着分封出去。
就像大明诸王一样。
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待几年。
差不多了,全扔出去,镇守边疆。
嗯,也有管理地方的。
反正都不在京城里住。
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次拜寿。
剩下的那部分皇子,不管多少,才是真正想夺嫡的,尽管这些皇子有时也会被皇帝分发任务,用来考核他们的才能,可他们去执行这些任务时,用的都是代理身份,回来需要还的那种,他们能做到的仅仅是往各个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提高自己的影响力与话语权,故此,如果韩非只是代理司寇,这不算什么,顶多是韩王安抽风,想考考韩非的才能,可如今许诺转正,这里面的味道就变了。
这是想把韩非锁死在“臣”的身份上。
试图剥夺韩非身为“皇子”的标签。
呸,应该叫王子。
反正大概意思都一样。
无非是剥夺韩非夺嫡资格。
可要是不上套,宁可背负污名也要保留下这个夺嫡资格,眼下,别说夺嫡了,如何自保都是个问题。
谁会愿意相信一位废物皇子呢?
姬无夜会拼命打压韩非的声望。
把韩非变成一个臭名昭著的废物。
这还是指望着他不敢杀韩非。
事实上,如果韩非真落到那种人人喊打的地步,姬无夜一定不会犹豫,因为没人知道是他派人暗杀的韩非,天下人都只会记住韩非意外死亡,至于这个意外究竟是醉酒而死还是摔在粪坑里被憋死,就要看姬无夜当时的心情了。
想要一个人死,并不难。
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也不难。
这一次,红莲没跟着。
不过,紫女在场。
两人若有若无的看着韩非。
林朝辞是好奇,紫女是考量。
如果韩非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就只能说明韩非不值得投资,这便是她对韩非索要的证明。
不过,韩非却胸有成竹。
不客气的拧下另一根鸡腿。
语气轻松,玩世不恭:“我有幸读过后世一位很有思想的人写的书——他说,我们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所以,只需让我的那位父王意识到,我坐在司寇这个位置上很容易打破韩国如今看似平衡的局势,都不用别人攻讦我,他自会找个借口把我踢下去,因为他没有破而后立的勇气,所以,我只要锋芒毕露便一定能让他妥协;只是可惜我这个儒雅随和的美男子了,为了拯救韩国,不得不委屈自己,啊,我还真是伟大……”
紫女眸中的光芒迅速化作嫌弃。
林朝辞倒是不在意。
笑呵呵的举起酒杯,隔空一敬:“那你就先伟大着吧,我在温柔乡里先来一波偷得浮生半日闲,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叫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先天。”
“那就多谢林兄的承诺了。”
韩非心领神会的举起酒杯。
什么都没说。
却也不需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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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