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敬这一手展露的手段极有火候。
既不会惊到对方,也在凡人能够理解的范围内。
凡人武者炼精化气,本就是山上道武之术流传下来的,虽然舍本逐末,自寻死路的法子,但在短时间内,确实能够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
掌下劲力喷薄,便可入木三分,寻常懂得炼精化气的武夫,若是苦练十数载也能够做到。
就连陈镖头自己,虽然达不到李诚敬这般举重若轻,却也能够做到。
有了李诚敬这个隐藏在车队中的高手助力,陈镖头与廖掌柜顿时信心十足。
根据他们所知,这一路上的三伙山匪的实力,其实并不强,即便是这些人的当家老大,甚至还不是陈镖头的对手。
可对方人多势众,若是撕破脸拼杀下来,不说此次镖物能否保全完善,就是他们镖局的镖师少不得也要损伤几成。
一但如此,陈镖头的镖局可以说之后就再难接到生意了。
毕竟商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他们虽然在乎镖局的实力,可是更在乎镖局能否打点好一路上的各路妖魔鬼怪,保证他们的货物不会遭到劫掠。
所以,陈镖头之前才如此凝重,被相熟的山匪劫镖,这名声可是彻底毁了。
现在有了李诚敬的助力,说不定对方会碍于他们这方的实力,最后做出让步。
二人并没有告诉镖师们李诚敬的实力,而是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一路上,镖队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镖师们更是小心谨慎,一路上,目光不停地投向沿途易于藏人的山林,断崖。
倒是李诚敬,还是之前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着实让镖师们为这位读书人捏了一把冷汗。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驴子上,若是暗中有人想要偷袭放冷箭,这不是活靶子吗?
可见陈镖头与廖掌柜竟然都没有提醒的意思,他们也就不敢多说话了。
觉得二人可能是想用李诚敬钓出暗中的匪人,这也是保护了他们这些镖师和伙计的性命。
事关己命,最终就都选择视而不见。
好在一连两天,竟然都没有遭受到劫匪的攻击。
随着距离黄岳城越来越近,镖师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以为那些山匪之前所言,不过是恐吓他们。
见他们没有上当,也就作罢了。
可是,陈镖头和廖掌柜却是眉头越来越紧,心中不安之感越发强烈。
而李诚敬将众人百态都收入眼中,也明白这些人心中所想。
不过李诚敬并没有生气,在生死关头,不保全自己性命那脑袋不是有病吗?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道之自然。
反而是那些牺牲自己,去换取他人性命的人,才是违背了道。
当然,这并非是反对就救别人,而是需要有合理的条件,在能够保全自己性命的前提下,去施救这才是正确的行为。
就像朝廷官府的捕快,行伍之中的兵士。
他们有保护自己的武器铠甲,练就常人不可匹敌的武艺,在能够最大保全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有了能够去搏杀匪徒,保护别人的能力。
再就像郎中医师,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学习病理药理,才能够对病人对症下药,拯救别人的性命。
可若是没有这些先决条件。
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盲目地营救别人,大多时候,往往非但救不成,反而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在没有武器铠甲,没有武艺的前提下,普通人盲目地搏击匪徒,很多时候,不是丢了性命,就是成为了匪徒的人质,帮忙不成反添乱。
而一个不通医术的凡人,又怎能凭借自己的一派好心,去盲目地诊治病人,乱开药房,以自己自以为的想法,去治理病人。
届时害人害己。
所以,这些镖师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在保全自己的前提去保护别人的能力,而选择视而不见,这非但不是凉薄的行为,反而是一种契合道的正确做法。
许是因为山匪的压力,镖队的速度比计划中的快了不少。
此时距离黄岳城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估摸着在傍晚城门关闭前,就能够抵达。
所有人都似乎铆足了劲,拼命赶路。
“大家加把劲,绕过前面两座山头,就是平坦的地界,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担心山匪劫道了!”
陈镖头在前面大喊。
顿时就让镖队中的气势涨了不少。
许多人大声叫好,好像头上的阴云随着陈镖头这一声大喊,散去了不少。
而李诚敬,却眸子一转,看向前方的山林中,皱起了眉头。
果然,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山林中传来。
“陈镖头可真是会说笑,镖头如此挂念我们,我们又怎可不来相见呢!”
话音刚落,在前方官道边,一棵大树轰然倒塌,正好横在了官道上,阻止了马车的去路。
陈镖头与廖掌柜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顿时心中暗道:“不好!”
原来,来人竟然是三伙山匪齐聚,这让陈镖头的冷汗瞬间就挂满了额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陈镖头立刻大喊:“后退,掉头!”
可是后方官道上,同样也有一棵大树倒下,彻底将车队堵死在官道上,此时他们已经进退两难。
山匪们见此,也不再躲藏,全都阴恻恻地笑着,从树林中现出身形。
只是粗略一看,竟然不下三百之多。
他们衣衫褴褛,大部分人甚至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手中所持的,也不过是从树上砍下的粗木棍。
可即便如此,对方如此多的人数,就不是了了十几个镖师能够对付的。
陈镖头看已然没有退路,叹了口气,拱手对着山林中的山匪头目说道:“见过颜大当家的,张大当家的,黄大当家的。陈某这次认栽了。你们先前的条件我们同意了,只是此次出来匆忙,可否宽限一下,等我去了黄岳城取了银子,定然双倍奉上。如何?”
“银子?”颜当家的闻言,哈哈大笑。
“这年头,谁他娘的还要银子,我们要粮食,陈川,咱们也是老交情了,别怪兄弟不讲情面,你们现在把粮食放下,掉头离去,日后你走镖咱们还是按照先前的规矩办。如何?”
陈镖头闻言,眉头皱紧,看向一旁的廖掌柜,说道:“廖掌柜,形势比人强,要不……”
谁知道,廖掌柜勃然变色,怒道:“放屁。陈川,别人不知道这粮食是干什么的,你怎能不知道。若是丢了这些粮食,银钱是小,可事后上面怪罪下来,咱们别说饭碗,这吃饭的家伙都要丢。”
“既然都是死,你我若是死在这里,倒也不会祸及家人,准备动手吧。”
说着,廖掌柜竟然从马车下方,摸出一把钢刀来,指着山上的匪徒们叫骂道:“你们这些蟊贼,可知道这粮食是谁的,就敢来劫道,当真觉得没人能够惩治你们了。今日你们若是动了这粮食,我廖某人可以放下话,你们绝对活不过半月。”
廖掌柜的狠话,顿时就惹得山上群匪嗤笑起来。
漫山的笑声,惊起漫天飞鸟。
而一众镖师却对廖掌柜怒目而视。
他们走镖赚的虽然是刀口舔血,卖命的买卖。
可是并不代表他们愿意故意找死。
如今廖掌柜将话放出去了,这不是逼着他们去送死。
果然,三个匪头对视一眼,眼中露出狠辣之色,叫道:“给我杀,既然他们想死,兄弟们,送他们下去见阎王!”
说着,三人竟然齐头并进,率先冲杀而来。
廖掌柜与那山匪头子话赶话,根本就不给陈镖头转圜的余地。
等到他想阻止,山匪们早就喊杀之声震天响,乌泱泱地就冲了过来。
陈镖头顾不得对廖掌柜生气,陈镖头大喊:“放弃镖车,结阵,结阵!”
镖师们自然是听自家镖头的,连忙放弃马车,熟练地组成了一个战阵。
这个时候,可没有人在乎李诚敬。
此时,李诚敬看着冲杀而来的山匪,脸上淡然无比。
六月瞬间飞出,对着冲向李诚敬而来的山匪,就施展了生关死劫术。
瞬间,那些山匪,顿时错漏百出。
不是有人被碎石藤木绊倒,摔得骨断筋折,要么就是摔倒之时,手中的木棍飞出,把自己人砸得头破血流。
到最后,真正能够抵达李诚敬面前的,不过小猫两三只。
他们一脸错愕,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在李诚敬扭头看向他们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竟然有些胆寒。
这边的情况,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镖师们和廖掌柜的伙计们都看呆了。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
而就在剩下的人准备向李诚敬冲去的时候,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响起。
扭头一看,就见到山上,大树倾倒,一块圆滚滚的巨石从山上势如破竹的滚落而下。
等准备攻击李诚敬的山匪看清之后,竟然骇然的发现,自己竟然就处在山石滚落的方向上。
“我滴娘嘞!快跑!”
这才,他们再也没有了对李诚敬发动攻击的意思,掉头就跑。
原本该是厮杀成团,血流成河的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呆愣愣得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李诚敬耸了耸肩,驱使着小毛驴来到陈镖头身边,意思不言而喻。
而三个山匪头却和之前的陈镖头一般无二,满脸都是因为惊吓而流出的冷汗。
颜当家的“咕噜”一声,吞咽了满口的口水,强撑着心中的胆气叫道:“你到底是何人,是人是鬼!”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