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诚敬现在的养气功夫足够,才没有失态。
所以说嘛,爱情。哪里是那么随处可见的东西。
这几千年来,婚姻一直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爱情从来都不是如今人们婚姻的考虑范围。
双方的财力,地位,权利,人脉,新郎的能力与未来,新娘的经商管理家务能力,两个家族之间,利益的捆绑与交换,那才是两个新人背后长辈选择对方的原因。
只有那些底层的穷苦百姓,才不会讲究那么多,能够讨个老婆就谢天谢地了。
可但凡富裕些,就没有几个不讲究起来的。
正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颜正是这种风气下才有的这句谚语。
一个当家正妻的地位,其实并不比丈夫低。大多数宦官家中的正妻,是要掌管家中的商业,农田,租户等大权,这些丈夫是无权过问的。m.
有时候李诚敬在想,那些大儒提出夫妻双方要举案齐眉,是不是就是害怕哪天伤了自家夫人的心,结果对方一拍两散,让自己一夜之间成为了穷光蛋。
这才说出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来保全作为男人的颜面。
可即便如此,哪朝哪代的朝堂上,都少不了一些惧内的臣子大儒,甚至历史上还有一些惧内的皇帝。
所以,这种情况下,夫妻之间哪那么容易有爱情。
不过,周涛在夫人过世之后,并没有续弦,也看得出双方之间的感情还是有些的,只是达不到爱的程度。
现在细细想来,如果双方之间有爱,那么丑娘也变不成姑获鸟,毕竟姑获鸟是孕妇对未出世孩子的执念,而不是对丈夫。
在临死之时,恢复的那点神智,让丑娘对李诚敬提出这个请求,恐怕更多的是一种愧疚。
想到此,李诚敬也就不自己闹心了。
可还是对周涛说道:“看你年纪,你那爱人如今也应该有了自己的家世,孩子。你现在就算找到又能如何?人鬼有别,你能看到她,她又看不见你。况且,你真的愿意看见自己曾经的挚爱和别人你侬我侬?”
李诚敬这话就有点杀人诛心了。
这是李诚敬在小小的报复一下周涛。
周涛一怔,脸上一阵扭曲。
可最后还是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我就想再看她一眼,就一眼就行。”
李诚敬叹息一声,有些不理解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
还是问道:“帮你自然是可以的,可到时候你莫要后悔就行。”
若李诚敬只是个普通人,自然难以帮他。
毕竟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如何寻找。
可李诚敬是玄修,虽然自己不通卜爻测算之术,他也可以找到其他会卜爻测算的玄修帮忙。
像这种寻找一个普通凡人的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听到李诚敬答应下来,周涛高兴的连连磕头。
说道:“太好了。实不相瞒,我那爱人的地址其实我早就已经找到了,只是距离黄岳城实在太远,我生前曾经遣人送去信件,可是没等到那人回来,我就已经死了!而仙人神通广大,定然能够帮助我到达那里。”
“哦!”听到这意外的消息,李诚敬倒是挺开心的。
这可省了他不少麻烦。
但是听他话里的意思,距离黄岳城应当是极远的,这一路应该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不过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正好也可一路上寻找适合自己切入朝廷的契机,于是点头说道:“在何地?”
周涛赶忙回答道:“回仙人,我那爱人,现在正居住在大庆北面,紧邻怀水的边关城镇,仪兹城!她就住在城中。”
李诚敬一愣,靠近边关的城镇,那距离黄岳城可就不只是有些距离了,那可真说得上千里之遥。
朝廷流放犯人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听到这话,李诚敬又联想到大庆朝廷紧急募集粮草的事情,李诚敬突然眼前一亮。
他修炼所需要的其他八种本源煞气,李诚敬都能够用特殊的办法炼制出来,可是唯独兵煞不能。
这也是他最大的短板之一。
可若论天下间,什么地方最不缺兵煞,哪里能够比得上战事不断地边关重镇。
如果自己能够在那里入了朝廷,近水楼台,自己还用因为缺少兵煞而头疼吗?
想到这里,李诚敬眼前一亮,心情大好。
拍了拍周涛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在下就答应你了。不过你毕竟是鬼物,千里迢迢你这鬼身可撑不住,待我为你制作一栋鬼宅,再来接你。”
周涛连忙道谢。
“李先生!李先生!”这时,廖掌柜突然从周宅出来,叫了李诚敬。
匆匆而来,正好穿过周涛的身体,廖掌柜打了一个寒颤,说道:“李先生,饭食已经好了,周家夫妇请您赴宴!”
李诚敬跟着廖掌柜离去,而看着李诚敬背影的周涛突然耳边听到了李诚敬的声音。
“那周检好歹是你的亲侄子,你还是莫要再吸取他的阳气了,在这般下去,恐怕他活不过三十岁。”
进入周宅,宴客的厅子中已经摆上了一张四方桌,上面有四五个小菜。
只有一道荤菜,其他全是素菜。
显得很是拮据。
等所有人都入席之后,周检有些腼腆地说道:“家中不宽裕,没有什么好招待您的,还望先生恕罪。就是这酒也是廖掌柜带来的,周检只能借花献佛敬先生和廖掌柜一杯。”
虽然表情羞赧,周检却也没有遮拦,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家拮据,倒是让李诚敬颇有几分好感。
从进周宅,发现连一个下人家丁都没有,李诚敬就看出,周检确实挺穷的。
共饮一杯之后,李诚敬毫不客气地问道:“据我所知,你继承的不仅仅只是你叔叔的这个宅子,还有这整个庄子都该是你们家的佃户吧。虽说黄岳城不适农耕,但还不至于让你落魄至此吧!”
周检叹息一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冒犯,无视了自家夫人的眼色,说道:“实不相瞒,我从叔叔那里继承来到的家业确实不菲,可现银却没有多少。从两年多前,洪城发瘟疫,粮食货运困难,粮价大涨,往年这些佃户再交了租子之后,倒也能活。可如今却是难了。所以,在下就免了他们大半租子。”
“可后来北边似乎又要起战事,朝廷赋税加重,我就又免了他们许多租子,倒现在,收来的粮食只是勉强够我们吃穿用度,为了节省银钱,我只能辞去了家中的婢女家丁。”
“按理来说,也不会如此拮据,可这两年不知为何,我这身体每况愈下,不仅继承叔叔的银钱,就连我自己以前存下的积蓄,都砸进了药里,可身体一直不见好。……”
周检似乎早就苦闷许久,话一开闸,就有一种收不住的感觉。
廖掌柜有些不耐烦,可见李诚敬丝毫没有不快之意,只能忍着。
别人不知道,李诚敬自然知道,这是周涛在偷偷汲取自己亲侄子的阳气续阴寿。
也多亏周检此人竟然有善心,这几年免去佃户的租子,让他们能够活下去,积攒了不少功德,有了功德庇护,这才能活到现在。
要不然,就算是长命百岁,身强体壮的力士,也经不住一个鬼物连续吸了数年的阳寿还能活着。
要知道,阳气可不是阳寿,阳气是命数,或者说寿数多种显化的一种,玄而又玄。
如果说二五精气是阳寿的量,那么作为寿数显化的阳气,就是承载二五精气的瓶子。
瓶子若是千疮百孔,或者直接破了,那么再多的二五精气也是无用。
等到周检吐完苦水,廖掌柜带来的一小坛酒,到有三分之一入了这周检的肚子。
李诚敬笑着说道:“周兄也莫要如此颓废,我曾经跟随奇人学习过一点相面之数,虽然不甚精通,但也能够看出周兄并非早夭之相。而且我观你五官印堂,正有一种否极泰来之相,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时来运转。”
周检眼前一亮,他倒不是相信了李诚敬的话,但这也是李诚敬今天少有的漂亮话。
不管真假,周检算是受用了。
李诚敬知道周检也个秀才,于是为了不让周检过于苦闷,开始向着学问方面引导话题。
却让李诚敬发现,这周检的学问竟然着实不小。
不像其他儒家读书人那般假大空,反而很实在,更是对于农耕极为熟悉。
酒足饭饱之后,周检夫妇将李诚敬送上马车,临行前,李诚敬看着周检说道:“周兄才学,落于实处,扎根于地,若是能够为官,定然能够造福一方。只是你太过心善,免去佃户租子让他们活命固然是好事,可若是好事成了常态,久而久之,他们就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若是有天你收回了这些利好,他们反而会怨憎于你。须知斗米恩升米愁。你做善事自然是好的,可管理庄户,当知恩威并施。一阴一阳方是正道。”
周检一愣,随即躬身一拜,李诚敬这话不多,却处处透着学问,虽然周检因为醉酒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却也仔细记下。
“待身体康健之后,还是继续参加恩科吧,你这种人留在庄子里,对于天下实在是个浪费,应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马车徐徐离去。
周检也带着夫人回了宅子,去收拾残羹。
却发现,在李诚敬原先坐着的位子上,放着一个布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块块银元宝,不用掂量,只是看数目,竟然不下百两。
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周检打开,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
“还恩天下,天下亦有我!”
周检猛的抓紧纸条,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