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茂脸上的笑意几乎都快无法隐藏,笑着说道:“李招官这是有什么要事?若是需要本官帮忙的,请李招官尽管开口,本官绝不推辞!”
“倒还真有!”
戴茂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僵住了,他就是客套一下,没有想到李诚敬却不客气。
讪讪一笑,戴茂强颜欢笑问道:“李招官请说!”
李诚敬说道:“此次打谷兵来犯,杀我大庆子民,抢我大庆百姓粮食,烧我大庆百姓之屋舍,犯下累累罪行,李某心中不忿。区区燕国,竟敢如此视我大庆官军如无物,如此羞辱,县尊难道就不气愤?”
戴茂闻言,猜不透李诚敬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顺着李诚敬的话,佯装义愤填膺地说道:“怎么不气愤,简直七窍生烟,可戴某不过一介文官,按照朝廷律法,戴某甚至连县城出入都不自由。又手无缚鸡之力,空有上阵杀敌之心,却无上阵杀敌之力,徒增奈何?”
说着,眼睛还偷偷瞥了一眼李诚敬,猜想李诚敬说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着让自己派兵给他,打回燕国不成?
没有想到,李诚敬对着戴茂一阵吹嘘,而后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县尊与李某同心同力,县尊需要坐镇仪兹,有心无力,但李某有心亦有力,所以李某想要请县尊手书一封,李某想要去边关,借百骑,杀入燕国,为死在打谷兵手下的百姓和兵士报仇雪恨,也要让燕国人知晓,我大庆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戴茂顿时傻眼,还真是找他借兵的。
冷汗唰的一下,就从脑门上流了下来。
戴茂赶紧说道:“此事事关两国邦交,李招官为国为民之心,戴某自然清楚明白。可兹事体大,还需要从长计议,听从朝廷的意思,万万不可擅自作为……”
“戴县尊,对方遣打谷兵,霍乱残害我大庆边关百姓,可曾在乎两国邦交。太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讲出来的。”
“燕国蛮夷,我大庆中原上国,岂能学蛮夷作为,要以德服人……”
“圣人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戴茂皱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般拉扯,根本无法说服李诚敬,准备拉下脸来。
谁知道,李诚敬竟然直接拿出一瓶丹药,那熟悉的瓶子让戴茂到嘴边的话顿时吞了回去。
眼睛也变得火热。
李诚敬说道:“若不能为我大庆抛头颅,洒热血,李某何必从深山福地中走出,在这乱世红尘中,沾得一身因果。”
戴茂一愣,随即心中焦急起来。
李诚敬这话已经很明白了,若是自己不同意,那他就辞官回山,以后这寿丹,他更是再也别想要到一颗。
戴茂捏了捏拳头,感受着越发有力的年轻身体,立刻下定了决心,他一把握住丹药瓶,说道:“李招官说的是,是戴某目光短浅了,这就手书一封。”
“不过,本官虽是知县,可人微官轻,对方可未必会给自己这个面子。”说完这话,戴茂都不禁脸红。
他不过就是一个知县,镇守边关的大将,少说也是二三品的朱紫勋贵,恐怕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卖个面子。
但李诚敬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敲门砖,也没有指望戴茂真的能够借来兵。
拿到了寿丹的戴茂,欢天喜地的立刻来到书桌前,就开始洋洋洒洒的书写起来,没用半个时辰,就将信写好,盖好私章就交给了李诚敬。
“李招官这是准备何时动身?”
李诚敬笑道:“赶早不赶晚,即刻动身,县尊不用送了。”
戴茂一愣,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如此着急。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李诚敬就已经转身离开。
去了一趟招官廨,找到了整日沉迷于修炼的贺开山,准备交代些事情。
谁知道,听到了李诚敬要远行,贺开山直接请求一起跟随。
“开山既然说了要追随先生身侧,岂能让先生自己独处险境,而我却留在安逸之地,如今开山虽然修行不济,却也修成法术一二,想来能够帮到先生一些小忙,实在不行,就是驾车也行。”
李诚敬看着贺开山的眼睛,发现对方并不是客套话,最终还是同意下来。
他收下贺开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手下势力,早晚都要让他看到一些秘密,既然如此,不如早些让他知晓。
于是贺开山从衙门中要了一亮马车,就载着李诚敬,在陈将军的目光中缓缓远离了仪兹城。
看到李诚敬远走,陈将军长舒一口气,这个大麻烦总算离开了。
大庆的边关名为雁翎关,常年驻军高达十二万,与东西前后四座卫城互成犄角之势。大小五座城池,总共驻军高达二十万。
打谷兵虽然常常敢越过边境,骚扰边境城镇,却没有几个敢靠近这五座城池的。
有戴茂开出的文书,李诚敬一路几乎畅通无阻,除了偶尔会碰见几伙马匪,也都被李诚敬轻易制伏,以偷寿术将其二五精气化入葫芦之中。
这个时候,贺开山也算看出来,李诚敬绝对并非正道玄修。
但作为下九流的捞尸公,贺开山倒是没有太多的反应,毕竟在他们下九流眼中,正魔修士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瞧不起自己的。
自然不怎么在乎李诚敬是正道还是魔道。
对此,李诚敬极为满意。
若是贺开山是那种食古不化,口中满是仁义道德之辈,李诚敬接下来的旅途恐怕就只能一个人走了。
至于贺开山是否是为了保命,而伪装了自己的真心,李诚敬并不在乎。
食古不化的儒家尚且言,君子论迹不论心。
人心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一个无定的东西。
一个心中满是春色的无暇之心,也许就以为一件小事,自此之后阴云密布,百花凋零,变成一个比谁都要冷漠的人。
李诚敬不需要别人真心对他,只需要该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要站在对立方就可以。
不过,贺开山并非真的毫无所动,自从见识到李诚敬夺取马匪的寿元之后几天,还是问出心中疑问。
“先生,据我所知,在山上,夺人寿元,乃是悖逆天道,会遭天罚地,难道先生就不害怕?”
李诚敬闻言笑了起来,贺开山能够开口大方询问,这件事就真正的算是过去了。
李诚敬笑道:“无妨!”
而后便不再多言。
有些秘密他可以让贺开山知道,有些自然不会去特意告知。
见此,贺开山虽然满心好奇,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嘴巴,将这件事藏在心中最深处,决定以后绝不再问。
相比于贺家其他人,贺开山无疑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
这次远行算是比较幸运的,虽然寒风冷冽,却倒也没有降雪。
当抵达雁翎关时,李诚敬并没有直接找到当地的边关大将,而是去找了关单。
好在关单虽然官职不高,但名声却也不小。
靠着官家的身份,李诚敬一打听,就找到了关单所在的营房。
当看到李诚敬,关单着实有些惊讶。
“李招官怎么有空来边关了?”
靠近之后,关单小声说道:“那件事,大帅还在考虑,招官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关单还以为,李诚敬是为了兵煞武器的事情而来。
李诚敬摇了摇头,示意进去再说。
将李诚敬引入他的房间,屏退了左右,李诚敬才开口说道:“此次并非为了那件事,而是李某想要求见贵军大帅!”
关单一愣,好奇问道:“招官找大帅是为何?而且,边关军中,到处都是兵煞,李招官你当真无碍?”
李诚敬笑了笑,说道:“在下敢来此,自然是有准备的,当然不会自寻死路。至于为何找你家大帅,当然是为了来借兵的。”
“借兵?”关单一愣,问道:“难道仪兹城又闹了什么妖邪?”
李诚敬笑问道:“难道关将军不知道,前些日子,打谷兵兵围仪兹城!”
“什么?”关单脸色大变,随即说道:“此等危急之事,还需要赶快禀告大帅,仪兹城万万不能有失!”
李诚敬一把拉住关单,笑着说道:“关将军莫急,危机已经解了,那打谷兵已经被悉数全歼。关将军难道不知道,据我所知,仪兹守将已经将文书送到了你们大帅手中。”
关单闻言,这才长舒一口气,随即笑着说道:“关某不过一介偏将,此等大事,大帅怎么会什么事都告知我。”
“难怪前几日,大帅要调动军队,却又不知为何,又没了动静。倒是李招官,到底是哪位将军带兵全歼了这打谷兵,要知道打谷兵向来以速度闻名,打败很容易,可是要全歼,没有上万军队围剿,根本不可能全歼的。”
“上万?需要这么多人吗?”
关单点了点头,说道:“大庆的战马,以耐力见长,而燕国的战马以速度见长。所以燕国轻骑闻名天下,而我大庆以重骑所向披靡。各有所长,可轻骑到底来去如风,极难追上,人少了哪里能够留下对方。”
李诚敬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是李某配合守军,一同全歼了对方。那打谷兵托大,并未携带兵煞武器,李某以道法限制了对方的行动,而后才收拾了他们。”
“嘶!”关单倒吸一口凉气,啧啧说道:“这陈将军竟然如此厉害?五百守军就能打败那么多打谷兵?”
关单丝毫没有想到主要是依靠李诚敬才打败了那些打谷兵,主要是在他的认知中,李诚敬能够限制打谷兵战马奔袭,恐怕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那李招官你所谓的借兵,又是为何?”
李诚敬严肃说道:“自然是打回去。这次打谷兵来犯,虽然被我们歼灭了一部分,但是依旧在后方屠杀了那么多百姓,此仇不报,何敢言大丈夫。李某准备向大帅借一些骑兵,杀入燕国境内,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关单愣愣地看着李诚敬许久,才眼前一亮,一拍桌子叫道:“好,李兄弟,你不愧是关某认定的兄弟,够爷们。”
李诚敬也是一愣,问道:“额,你不劝我不要去?要知道朝廷可不一定喜欢我这么做!”
关单一摆手,毫不在乎地说道:“老子就一个偏将,哪里管得了朝廷朱公们怎么想。老子就知道,李兄弟你这脾气,对老关我这脾气。走走走,老关这就为李兄弟引荐咱们大帅。我一定要为李兄弟多美言几句。”33
李诚敬哭笑不得,原本认为此人算是一个顶聪明的人,没有想到竟然如此混不吝。
关单说道做到,带着李诚敬就赶往了城中侯府。
来到侯府,关单报了名之后,就对李诚敬小声说道:“咱们大帅,乃是镇远侯,他老人家脾气可不好,等下说话可要注意一些。”
很快,侯府亲兵就出来将二人引入侯府。
一路上并没有多看,就被带到了内堂。
等了许久,李诚敬才看见一个身穿劲服,年约六十的老人,一边擦着汗一边走了进来。
看见关单与李诚敬后,随手将布巾丢到一旁,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拿起茶壶直接灌了起来。
已经是腊月,这老人却一身单衣,全身白雾蒸腾,虽然须发皆白,却身材雄伟,膀大腰圆,根本不似寻常老汉那般消瘦。
等着老人放下茶壶,关单这才谄媚地笑道:“伯爷爷,单儿来看您老人家了!”
一句话,就说的李诚敬目瞪口呆。
什么区区一个偏将,合着这货竟然是这位侯爷的侄孙子,这浓眉大眼的,竟然真会演戏。
老人瞪了关单一眼,怒道:“混账东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军中你要叫我大帅!”
“是,大帅伯爷爷!”
“滚一边去!”
怒骂一声,老人脸上带着笑意,看向李诚敬,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白白净净,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狠角色,更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是一位山上的修行者。你就不怕天劫加身?”
关单一脸茫然地看向李诚敬。
而李诚敬却笑道:“替大庆百姓卫道,天劫又何妨?”
老人凝视李诚敬许久,这才拱手说道:“老夫镇远侯,关胜!”
“仪兹城招官李长明,见过大帅!”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