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
胡敬诚看着李卫东自己回来,便问了一声。
“嗯,我已经把线索提供给他了,至于能不能找到人,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李卫东说道。
他虽然答应帮忙,但却不涉足太深。
“事情的原委经过我之前也了解了一些,这件事情你做的对。”
胡敬诚看着李卫东,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相信,以李卫东的破案本事,真要站出来,调查局那边肯定会让他牵头负责,但负责这件事情的却是孟冬青。
并且他隐隐从孟冬青的口中得知,是李卫东不愿意出头,关键时刻退了一步。
这往后退的一步看似失去了许多,但李卫东原本就有不输少年狄仁杰的赞誉,一等功也拿了不是一两个,他缺少的从来不是荣誉,甚至不是功劳,而是沉淀。
这次让李卫东当训练基地的副大队长,便是他跟徐闻商量后,然后一手推动的。
因为训练基地从无到有,里面人员简单,干净,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更适合李卫东成长。
至于赵永亮,也就是那位政委,也是他们有意为之,不然训练基地真的成了李卫东的一言堂,对他的成长也不利。
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要李卫东能够潜心沉淀个一两年,到时候训练基地也有了成绩,李卫东顺势转正,成为训练基地的大队长,自然就名正言顺了。
至于往后的路,实际上他跟徐闻也多少有些计划,唯独没想到,徐闻那边出了点意外,让他早早就离开了监狱。
不过在胡敬诚看来,问题不大,毕竟李卫东是训练基地的副大队长,而不是监狱的副大队长。
而这次的案子,因为涉及到纪文泽跟那位,即便是胡敬诚也感到棘手,如果李卫东莽莽撞撞的参与进入,看似能获得不少功劳,但对他的未来,却未必是件好事。
除非,李卫东自己愿意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可做刀者,先不说未来会被局限,最终又有几个会落得好下场的?
好在原本看到功劳就两眼冒光的李卫东这次没有被迷住眼睛,知道什么事情能掺和,什么事情不能掺和。
这无疑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胡敬诚此刻看着李卫东,打心眼里充满欣慰。
“您不怪我畏畏缩缩,失去了年青人的冲劲就好。”
李卫东笑了笑。
“如果你因为畏惧而半途中止,不再追查这件案子,我自然会失望,但眼下,你并没有畏惧,仍旧竭力追查此案,只是从明面转为暗处,不争不抢,一心做事,我为什么要怪你?
而且,表面上你退了一步,可在调查局那边,却属于进了一步,不管是孟冬青,还是他上面那位都不傻,你这明摆着给孟冬青,给调查局将功补过,遮掩颜面的机会,对方只会承你的情。
等事后,或许还会觉得对你有所亏欠,从别的方面补偿你。”
胡敬诚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指点着李卫东。
既然李卫东走了这条路,那就注定了要学会‘妥协’。
纪文泽一案,原本就属于孟冬青办事不力,没有早点查明真相,甚至真要追究起来,也是整个调查局的责任。
毕竟那份报告中,可是详细说明了姜望是如何利用调查专员的身份,让那名法医隐瞒了某些真相。
所以,这口大锅,调查局背定了。
李卫东哪怕也有个调查专员的身份,但毕竟属于编外人员,甚至到目前为止,连调查局大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而他的工作关系,也一直属于公安这边。
毕竟这会,监狱也归于公安管辖。
跟调查局那边,关系不大。
如果李卫东领头查明真相,到时候调查局那边脸上能好看才怪呢。
至于现在,哪怕暗地里仍旧是李卫东查明了真相,甚至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只要李卫东没有站出来,就有了一块遮羞布。
很多人的脸面,都会好看许多。
等一切尘埃落定,调查局挽回脸面,孟冬青将功赎罪,抓住了某人,揪出了一些敌人,不是功劳是什么?
哪怕明面上的论功行赏没有李卫东的份。
可调查局那边肯定要弥补,给李卫东好处,要不然吃相就太难看了。
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无疑也是一种妥协。
人生在世,尤其是李卫东踏上这条路,就注定很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一味的去莽,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在领导的眼中,无疑是属于不成熟的表现,这样的人,只能用来冲锋陷阵,当那过河的卒子,还是有进无退的那种。
永远不可能成为执棋的人。
正因为如此,胡敬诚才对李卫东的表现感到满意。
当然,现在的李卫东肯定还差的远,但不管如何,对方在不断走向成熟。
看来训练基地那边的历练,还是有些效果的。
“对了,那个九尾,不管如何,务必要抓到。”
最后,胡敬诚提醒道。
妥协是一种手段,但不是目标,可以为了达到某种好的目的,暂时妥协,而不是畏手畏脚,单纯的去妥协,两者的意义截然不同。
胡敬诚希望李卫东是前者,而不是后者。
哪怕刚刚只是在旁边倾听,他也知道九尾这样的人,很危险。
“您放心,我会的。”
李卫东认真的说道。
九尾,也就是姜望的存在,无疑是个巨大的隐患。
表面上来看,对方三年期间,只铲除了三个目标,但实际上,这只是那位交代的,而像姜望这种尖刀,注定不可能只掌握在那位手中。
暗地里,对方还做过什么,他们并不知道,但肯定不会闲着。
所以,哪怕没有胡敬诚的叮嘱,李卫东也不会放过对方。
现在他之所以没有去追查,主要还是在筛选目标,而且李卫东断定,孟冬青这趟顶多能找到姜望隐藏的身份,但绝对不可能抓到对方。
不过打草惊蛇对李卫东而言,却恰到好处。
对方如果不动弹,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可只要动起来,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这便是李卫东的目的。
所以,他在等。
傍晚,孟冬青神情略显阴沉的找到仍旧停留在十一局的李卫东。
“找到了?”
“嗯,九尾,也就是姜望化名王成,一直藏在市局,负责档案管理,平时很低调,等我们去那边的时候已经晚了,对方从今天早上就没去上班,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是他的档案照片。”
孟冬青说着,拿出一份档案,上面贴着对方的照片,并且档案上面也有对方的详细资料。
王成,二十五岁,59年复员,被安排在市局工作。
其父母早亡,目前单身一人,平时住在宿舍里。
而照片上的王成,也就是姜望,看上去有些模糊,而且还是黑白照,头发不长,但也不是那种毛寸,戴着一副眼镜,眼睛微微眯着,模样略显老成。
这张照片跟画像只有三四分相似,但如果仔细打量,脸部比例还有轮廓,都很像。
但最主要的是气质,画像跟照片上的姜望,气质差的太大。
“刚开始,我拿着姜望的画像去那边的干事科,对方辨认了半天,说没这人,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人说门岗那位大爷以前是神枪手,有双火眼金睛,随后我找到对方,经过对方的辨认,画像上的姜望档案室的王成有些像。
随后我找到档案室,但对方却不在,从早上就没去上班,又经过几个跟王成打交道比较多的人辨认,基本可以确认,姜望就是王成。
确定目标后,我立即带人赶往对方居住的宿舍,但明显晚了一步,对方并不在,询问隔壁宿舍的人回忆,姜望宿舍的灯,昨晚就没有亮起。
也就是说,姜望昨天下班后,并未回宿舍,而是直接消失了。”
孟冬青把自己调查到的消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说完后,甚至还懊悔的叹了口气。
就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他那边行动更快一点,如果他能早点找到李卫东,说不定就能把姜望给堵住了。
仅仅只是一天,甚至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对方便直接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市局那边什么态度?”
李卫东想了想问道。
对于这个结果,李卫东早有所料,因此并没有失望。
只是,没想到姜望就躲在市局档案科。
所以李卫东能够理解孟冬青此刻的懊恼的心情。
“那边在确认姜望的身份后,已经派人搜捕,但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根据那边认识姜望的人交代,姜望沉默寡言,很少跟外人打交道,似乎以前精神受过什么刺激,叫什么战场后遗症?
反正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被安排在档案室,平时整理一下文档。
好在最紧要的那些文件并没有在那个档案室里。”
“对了,这些是我从姜望宿舍里搜出来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线索。”
孟冬青又指着桌子上一个大纸箱说道。
里面,有不少书籍,以及生活用品。
李卫东翻了翻,重点还是在那些书籍上。
这些书被翻阅了很多遍,上面甚至记录了不少东西,像是读书后的感悟。
“这些字迹确定是姜望的?”
李卫东直接问道。
“应该是吧?这些书都是从姜望宿舍的桌子上,床底下翻出来的。”
孟冬青也不是很确定,当时搜出来以后,他也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发现上面有内容,就想着带回来让李卫东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基本可以断定,这些书上的字,绝对不是姜望的,你回头可以去档案科找一找姜望写过的字,然后再找人验证一下。”
李卫东把书放下。
姜望那么谨慎的一个人,甚至特意选在档案室,并且给自己杜撰了那么一种病,可见其谨慎程度,这样一个人,会在看书的时候,堂而皇之的把自己的一些感悟写在书里面?
对方虽然选定了‘王成’这个身份,那肯定会处处小心,从一开始就留出退路,不可能这么大意的。
“好,我回头就找人去确认。”
孟冬青点点头。
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已经相信了李卫东的话,恐怕这些书,以及自己带来的东西,真的没有用。
就在他隐隐失望的时候,却看到李卫东从纸箱里翻出一物,并死死盯着看。
“这是……地摊上买的木雕?”
孟冬青忍不住说道。
“是木雕,但未必是从地摊上买的。”
李卫东摇摇头。
“难道是姜望自己雕的?”
“从上面雕刻的痕迹来看,大概率是的。”
李卫东把玩着手里的木雕,如果是别的,他或许还看不出来,但因为他本身就精通雕刻,虽然擅长的是玉石,但雕刻这玩意,本就大同小异,只是材质不同,手法有所区分罢了。
从这木雕的雕刻痕迹来看,明显是出自锋利的尖刀,而不是别的专门的雕刻刀。
“他雕的是一个女人?”
孟冬青眯着眼睛。
这些东西虽然是他带来的,但却不是他搜出来的,而且他之前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那些书上,所以就忽略了这个木雕。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从姜望的宿舍里搜出来的。
“对,这个女人应该对姜望很重要,或许会是线索也说不定。”
李卫东想了想说道。
按理来说,姜望这么谨慎的人,连自己看的书,上面的字迹都不是自己的,又怎么可能留下一个跟自己相关的女人木雕?
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留下后患吗?
但李卫东轻轻抚摸着木雕上面的刀痕,尤其是脸部,那些线条虽然不明显,乃至脸部也有些模糊,但明显很小心,也很耐心的雕刻出来。
他曾经给周晓白雕刻过一个玉雕,虽然水平远远高于手里这个木雕,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用了心。
眼前这个木雕在他眼中如出一辙,都是用了心的。
但奇怪的是,木雕上面落着不少灰尘,而且也没有经常把玩的痕迹,似乎雕刻出来以后,就束之高阁。
如此,倒也不是不能解释这么重要的东西,姜望为什么没有带走,或者处理掉。
有可能是‘忘记’了。
也有可能是没来得及。
可李卫东却可以肯定,这个木雕雕刻的女人,对姜望来说,绝对有很重要的意义。
“走!”
“去哪?”
“找能够解这个木雕秘密的人。”
李卫东拿着雕像大步朝外走去。
孟冬青先是一呆,随后便满脸惊喜的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