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庄的学堂离祠堂很近,也就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当初选址在这里的目的,大概是想让夏家的祖宗们每日听到后代子孙们郎朗的读书声,从而不得安宁。
跟着夏儒刚一来到学堂附近,隔着还有段距离,夏源就已经能听到学堂里传来的嘈杂,以及混迹在嘈杂中的读书声。
只是读书声被嘈杂所掩盖,几不可闻。
穿过学堂的大院,走进屋内,面积挺大的屋子里有着二三十个小屁孩,最大的十来岁的样子,年岁小点的脸上还挂着鼻涕。
偌大的屋子,只有寥寥几人捧着书本摇头晃脑的读着,而更多的则是在嬉戏打闹,瞧见夏儒领着夏源进来,有眼尖的喊了句,“先生回来了!”
随后桌椅碰撞声不绝于耳,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在四处嬉戏的孩童便纷纷坐回了位置,一个个正襟危坐的样子,恍然间,让人觉得刚才的骚乱好像是個幻觉。
“我就出去片刻的功夫,你们竟然吵闹成这个样子,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先生?”
夏儒的脸色很难看,一席话说罢,他又冲着屋内一个年岁稍长的孩子招了招手,“夏助,你过来。”
名叫夏助的男孩坐在学堂角落,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听到夏儒的招呼,他表情一滞,先是犹豫了几秒,然后才探头探脑的站起身子,一点点的往前挪,一副极其不情愿的样子。
待走到夏儒跟前,更是一脸的畏畏缩缩,“爹,做什么?”
“不要叫我爹,叫先生!”夏儒板着脸,手在怀里左掏右掏,最后掏出来一个长长的戒尺。
通体黑色,看不出来是什么木材所制,上面泛着光泽,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有了年代,都盘的包浆了,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位教书先生。
夏家学堂的老员工,妥妥的金牌助教。
看到这根戒尺,夏助连连往后退了数步,苦着脸道:“先生,我一直在读书啊,没有跟着他们胡闹。”
“手伸出来。”
“先生,我真的没...”
“我让你把手伸出来。”
“爹....”
夏助可怜巴巴的喊了句,见夏儒依然板着脸,心知自己躲不过去,只得磨磨蹭蹭的把藏在袖口里的手伸出来,将掌心摊开。
夏儒将戒尺高高举起,但却并没有急着往下打,而是教育道:“不教而诛谓之虐,你在学堂里年岁最长,先生不在,你本应看顾学堂规纪,起到规劝之责,但你却任由同窗们嬉戏打闹,对此充耳不闻,这便是责罚伱的理由,三下戒尺,你可服?”
“服。”夏助声音恹恹的答道。
“很好,念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多打三下。”说着,夏儒手里的戒尺便抽了下去,每每与掌心接触,都会发出一声脆响,还有夏助的痛呼声。
夏源站在旁边看得牙根疼,只能为可怜的孩子默哀。
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教育完了儿子,夏儒神清气爽的把戒尺往怀里一揣,冲着满屋子的小屁孩说道:“今日是源哥儿回学堂读书的日子,源哥儿大病初愈,身子骨还没好利索,需要将养,你们莫要惹他生气,记住了吗?”
“记~住~了!”一帮小屁孩拖着长音异口同声。
夏儒点点头,在屋内环视一周,指着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扭头对夏源说道:“源哥儿,你便坐到那儿去吧,和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坐到一块,他们若是不听话,你便帮着叔父好生教训他们,不用留情。”
既然已经来了,那坐到哪都是坐,夏源对此没有意见,他捧着书本还有笔墨纸张,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木桌子,长条板凳,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同桌,跟左右护法似的将他夹在中间,一个是夏助,另一个是夏臣。
这两位都是夏儒的儿子,属于是夏源的堂弟,夏助刚刚挨过一顿戒尺,正对着自己通红的掌心吹凉气。
见夏源过来,他小声喊了句大哥,然后又继续忙着给自己的掌心吹气降温。
夏源在族中同辈里排行老六,血缘关系远些的同辈会依着这个辈分来论,而像夏助这种堂兄弟,则都唤他大哥。
至于夏臣,小屁孩也就五六岁的年纪,脸上挂着鼻涕,正瞅着夏源嘿嘿傻乐。
夏源记得这小崽子还没到入学开蒙的年纪,没想到也被堂叔给弄了进来。
他冲着小屁孩做了个鬼脸,问道:“你乐什么?”
“我和大哥你是同窗。”小屁孩伸出短粗的手指,指指夏源,又指指自己,一脸的兴奋。
“这有什么可乐的?”夏源纳闷。
“嘿嘿...”
“你乐个屁。”
“嘿嘿...”
妈的,是个智障。
夏源悻悻的把脸转到一旁,看向夏助,然后就见后者也正看向自己,四目相对,对方还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
妈的,两个智障。
夏源嘴角微微抽动,不过也算是和自己的记忆进行了一番印证,记忆里夏助就是个老实内向的孩子,有这种羞涩腼腆的笑容很正常。
至于夏臣,小屁孩一个,脑袋不太灵光也很正常。
两位堂弟爱笑也是好事,爱笑的男孩运气都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