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军的转变让王彩凤和王彩军的律师都十分吃惊。

    没错，王彩军在此之前确实想顽抗到底，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心里压力也越来越大。

    当他意识到这一次可能再也走不出牢笼的时候，他的心理崩溃了，同时内心所存的一点良知也在慢慢浮现。

    人在不与外界接触的时候，生存下去是靠信念支撑的，信念是打败一切的法宝，如果一个人没有信念，他在野外生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想活下去的信念也是信念，可是如果一个人平时一点信念都没有，只知道维护自己个人的那点利益，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虚的。

    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平时想的都是别人为他服务，而到了野外，还有谁能为他服务？只能靠自己了。

    在这种无人帮助的情况下，他的生存意志有多高，那就不好说了。

    而且活下去的信念是最低级的信念，与其说信念不如说是本能，没有其它信念支撑，这种本能信念能维护多久很难说。

    因而王彩军要想心理不崩溃，他必须要有自己的信念，而他平时就没有什么信念，有奶便是娘是他的信条，在外面的时候，因为他相信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他会如鱼得水，觉得有奶便是娘就是他的信念。

    可是到了里面，就不是他所拥有的世界了，当他明白世界并不是这个样子，世界还是要有秩序，要有基本的法律底线，要有基本的良心，在这样的世界上要维持他自己的存在，他过去的信念就要慢慢动摇。

    不动摇他就要崩溃，他的内心就要煎熬，有的人说我犯了错，就是不说，能把我咋的？

    没错，别人没法把你咋的，但是你自己会把你自己咋的，这个有时真的是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王彩凤帮王彩军请的律师，实际上是起到了帮助王彩军维护他原来信念的作用，可是王彩军有时也是无法接受律师的说法，因为他在里面，比律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也想着按照律师的说法去否认一些东西，可是他越来越做不到了。

    他要把过去的东西洗干净，才能维持他现在的存在，不然他就在里面坐不住，心理片刻也得不到安宁。

    因而王彩军最后干脆不要律师了，而西方的宗教传统为什么要在犯错的情况下找牧师呢？也是一种心理安慰，但它的目的不是让人讲出实话，而是让人在不讲实话的情况下得到安慰，把真相掩盖，赎罪只是在内心进行，不会对别人讲，坏人干了再多的坏事，只要找牧师就解决了，赎罪完了。

    而华夏没有牧师，但要讲善良，讲良心，讲自我反省。

    实际上西方的自我赎罪变成了一种形式，并不会真正地反思，以至于坏人赎罪完后，可以继续干坏事。

    王彩军反思之后，不让律师再过来见他，还要退律师费，律师知道后，哪会愿意退律师费？

    还有八十万律师费没有收呢？

    律师便对王彩凤讲，一定是王彩军被办案人员刑讯逼供了，这事他来与公安机关进行交涉。

    律师于是开始在互联网上发贴，为王彩军鸣冤叫屈，把王彩军塑造成一个当地有名的民营企业家，说王彩军带领当地群众致富，让当地的群众都成了养猪能手，为了让当地群众吃上放心肉，投资一千多万元建成了一家大型屠宰场。

    王彩军因得罪了当地一名局长而被抓了起来，王彩军是冤枉的！

    贴子用的春秋笔法，没直接写出樊长令的名字，说王彩军因得罪了樊长令而被抓了起来。

    也没说王彩军既然是因得罪了局长而被抓，那也要有一点事实依据吧？为什么不逐一辩驳王彩军身上那些罪行呢？

    说白了，律师只是想制造舆论影响办案，可不是想人知道王彩军真实的情况，其它的不能说，只能说王彩军是冤枉的就行了。

    而且一出现这种案子，就往民营企业家上靠，把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老大塑造成民营企业家的形象，实在是侮辱了真正的民营企业家的形象。

    社会老大开办企业肯定是民营的，不可能是国营的，实际上用民营二字不对，用私营二字才对。

    民营与是国营是相对应的词，是从经营体制来讲的，不体现所有制成分，而私营才体现了所有制的成分。

    很显然，王彩军开办的屠宰场所有权是他个人的，是私营企业，而不应当再叫民营企业。

    但用私营二字，似乎体现不了王彩军的冤屈，因为民字与人民二字相连，虽然有人对人民二字不喜欢，但是不耽误关键时候要往人民二字上靠。

    因而必须说王彩军是民营企业家，而不是私营企业家，好为王彩军鸣冤叫屈。

    2009年时的互联网非常热闹，贴子一发，再找人在背后推一推，马上就炒起来了。

    这舆论一炒，地方政府就有了压力，市里和省里的电话立刻打到了县里，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忠接不住省里和市里的电话，因而这事只能是石云涛出面处理。

    之前市里头已经出过一次舆论事件了，那次是刘志的事，刘志的事，石云涛是坚决主张快速处理的。

    而这一次却是变成了方口县的事，面对舆论汹汹，石云涛该作何选择？

    要说如果石云涛不想干事情，压根就不用去管王彩军的事，有政法委，有公安局，有其它相关部门，让相关部门去处理就得了，他操什么心？

    但不操心，石云涛心里头不安，没错，他在这个时候可以选择随波逐流，而且没有任何问题，反正他这么年轻，只要不出事，就会升职。

    可石云涛越想越不能这么干，他现在是精英了，不是重生前的小小的二级主任科员，作为精英，就应当有精英的样子，精英的责任感，要有家国情怀，要知道什么是国之大者。

    如果没有这个高度，那叫什么精英？

    所以，石云涛不能置之不理，因而现在面临舆论汹汹他也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