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也可以,我把你交给长安教坊司的时候,就叫掌教把你‘沈霁月’这三个字挂出去,让长安的王孙公子对你的名字评……”
“初晴,我的名号是初晴。”沈霁月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冷冷地打断了他。
“雪霁初晴,好名字。”
“那是当然,我们小姐的名号,可是宋公子起的呢。”忆儿听司马煦年这么一说,得意的回了一句。
“忆儿!”沈霁月连忙喝住她。
忆儿自知失言,连忙低头扒饭。
“宋公子……不知宋公子是哪位,你的恩客吗?嗯?”司马煦年挑眉道。
“司马公子,我再说一遍我是乐工,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还是说,你的恩客太多,不记得是谁了?”
“司马公子,我没入乐籍已经五年有余,若说要我记得每一位客人,恐怕也太考验我的记忆力。”
司马煦年听完,站起身走到沈霁月身边,伸手捏住她下巴,把她拧过来面对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以前有过什么,你要记住,以后你的恩客,只有我。”说完,松开她径直走了出去。伍逸铭看这场景,不好意思再待,也告了退。
沈霁月的两腮,留下了鲜明的五指印。忆儿自知闯祸,连忙跪下,带着哭腔说,“小姐,对不起,临行前你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提宋公子,我怎么又忘了,还差点害你被打,呜呜……”,教坊司里的乐妓、乐工被小厮、嫖客毒打的惨剧太多了,沈霁月即使是被掌教庇护,也曾经数次被醉酒的嫖客调戏、推搡、扇耳光。忆儿很是担心,自己这一番乱说,会不会害了小姐。
沈霁月扶起忆儿,叹了口气,说道,“这才是开始,进了长安教坊司,怕是更多的还陆续有来。你呀,切记不要再提往事,知道了吗?”
“嗯!”忆儿重重地应了一声。
主仆二人也无心再吃,便走出雅间,想问问掌柜自己的房间在哪,不想才走出去,就看到伍逸铭守候在雅间门口。
沈霁月不解的问,“逸铭,你这是?”
“少爷担心小姐找不到客房,专门派我回来带您过去的,这边请。”
真是阴晴不定,沈霁月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以后只怕更难伺候,只能跟随伍逸铭走了过去。
夜已深。
忆儿在旁边的睡榻上已经睡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沈霁月披衣起来,走到窗边,抬头看月。
以前,她喜欢就这样站到闺阁的窗边,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作为闺中女子,她没办法和男子一样可以自由进出,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看看热闹的人世。后来,入了乐籍,也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对她悉心照料,呵护备至,所以,她也习惯站在窗边,看看他什么时候到来。再后来,她喜欢上靠在窗边看月亮,并不是月色多美,而是在失眠的漫漫长夜里,只有月光能和她相伴……
她不知道父兄是否会知道她的去向,就如同她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现在还有颍川掌教知道她的下落,可如果有一天司马煦年对她腻了,再发配她几次,谁还知道她的下落?如果真有自由那天,他们还能找到她吗?
司马煦年……这个人再次占据了她的思绪,这个人对她来说是特别的,这几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有这么明确的占有欲望,“他以前一直在外征战,生活应该是很清苦的,现在太平了,可能真如那些豪门富户般蓄养姬妾,享受生活吧”,沈霁月能猜到的,也只有这个原因,对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来说,想要知道女人,尤其是有姿色女人的信息,还是不难的,不少司中姐妹,就是这么被调配来调配去的。“不知道他搜罗了多少女子到长安教坊司和他的府中呢”,沈霁月苦笑一下,“从此以后,真要走上玩物的生涯了……”
沈霁月的思绪,已经很凌乱了,她甚至已经想到以后不可避免要陷入争宠漩涡中,她无意于这种游戏,但如何明哲保身,却是门学问,毕竟,她要活着,就要学会这门学问,而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家人。
“玩物……”,她再次想到这个词,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凉意,不禁缩了缩肩,把自己埋进披着的外衣里。清冷的月光,把她映衬得唯美绝伦,沈霁月,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
次日马车一修好,司马煦年就着急着出发了。
这次司马煦年和沈霁月一起坐车,伍逸铭和忆儿在外驾车。忆儿是一万个不愿意,一脸的郁闷,她想陪着她家小姐,谁知道司马煦年这个人会对她做些什么。
车厢内,司马煦年居中正坐,沈霁月在侧边,出城后,司马煦年的视线开始移到沈霁月身上,说,“沈小姐,你是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沈小姐?初晴?还是霁月?”
“公子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都是一个符号而已。”
“哦,那请问那位宋公子……是怎么称呼你呢?”司马煦年冷不丁就提到这个人。
“公子,你不是不允许我再提以前的‘恩客’吗?”她故意提恩客这个词,心里不是没有半点气的。
司马煦年听毕,脸上忽然就阴鸷起来,盯了她一会,忽然对她一抱,就抱着她斜坐到自己腿上,双手箍住她的纤腰。
“啊……”,沈霁月始料不及,惊呼出声。
“小姐,你没事吧!”外边传来忆儿急切的询问。
伍逸铭赶紧对忆儿使个眼色,意思是叫她不要多事,不然她家小姐更不好受。
沈霁月担心忆儿闯进来,看到这个场景久尴尬了,赶紧说“没事,只是一时没扶稳”。这边,就用双手抵住司马煦年的胸膛,抗拒离他太近。
“怎么?这就不习惯了?还是只是对我不习惯?!”
司马煦年正对着她的颈脖,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热气,让她极不好受,于是皱着眉头想要推开他,但是他却纹丝不动。
本来交领的衣裳领子就开得比较低,沈霁月在挣扎的时候,她外衣的领子已微微敞开,露出了一点中衣,司马煦年邪魅一笑,眼光就肆意地停留在她雪白的颈脖和胸口处。沈霁月身上有一阵好闻的馨香,在颍川郡教坊司那间雅间里,他就知道了,那是一种不是花香,胜似花香的自然香味,他很喜欢。现在,这阵香味已幽幽地串入自己的鼻腔,司马煦年有些沉迷了。
沈霁月觉得他状态不对,低头一看,就发现他在看什么了,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掩住胸口,扭过脸不再看他。微怒道,“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司马煦年也发现这个氛围太暧昧了,为了不让局面失控,他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双手。沈霁月见此,马上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回到自己侧边的座位上,往车门方面靠了靠。
司马煦年看她一脸受惊的样子,心里顿时不太好受,她的反应,说明她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在她心里是个陌生人,她对他的抗拒就是做好的说明,如果坐在这里的是那个人,她怕是早就依偎到他怀里了吧!一想到这里,他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但是转瞬一想,自己要找沈霁月,不就为了要她还债的吗,她心里有没有自己有什么关系!换句话说,心里没有自己更好,对她这么一个清高的女子来说,被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占据,会更痛苦。而这些痛苦,还不足以抵扣她父亲罪孽的万分之一!
为了平复一下心情,司马煦年收回自己的眼神,开始闭目养神,朝外说了一句,“逸铭,加快脚程,我们尽快返回长安!”
“是,少爷!”伍逸铭应承一声,就快马加鞭行进了。
从弘农郡去长安府,也需要两三天时间,由于司马煦年着急,他们第二天傍晚就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长安城了。此时的长安,喧嚣已经消退,只剩余三三两两赶着进出城回家的人。立国之初,大成国是有宵禁的,但是随着承平日久,一些夜间才好进行的行业开始兴旺起来,这些行业也是有来头的人开设的,比如这教坊司,还是官家地方,于是官府就对出入这些场所的人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在大街上喧嚣,带好自己的身份印信,方便巡逻人员随时查验即可。
司马煦年的马车,直接就去了长安府教坊司。
夜幕初上,教坊司门口开始熙熙攘攘。司马煦年没有在正门下车,二是叫伍逸铭驾车到后门,停好车之后就进去请出掌教。掌教走着小碎步,赶紧迎了出来。
“司马将军,您到了。”
“嗯”,回应一声后,他打开车门,下了马车。随后,忆儿也把沈霁月扶了下来。
掌教一看沈霁月,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哟,还真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难怪惹得我们将军大人频繁打听,还亲自迎回呢,呵呵。”
“夫人,你话太多了。”司马煦年不悦了,应该说自从车上那件事后,他就不悦了。
掌教也知情识趣,打趣道,“得令~~~有沈小姐在,还怕见不着将军大人嘛,沈小姐的房间,早已收拾妥当。来人呐,带沈小姐回房间,好好休整休整。将军,您请雅间就坐。”
一边早有两个年级稍大的妇人唤作教养嬷嬷的,来带沈霁月和忆儿进去。沈霁月对掌教福了福身,随来人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