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按察使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廷,在考课的敏感时期,皇帝的巡查特使遇刺,非同小可。
天子震怒,马上派从三品刑部侍郎魏佳泰以及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司马攸前往庐江,慰问司马煦年,同时彻查行刺一事。一干人等自然不敢懈怠,五天就赶到了庐江驿站,这会已经入住,待明天一早即去看望司马煦年。
一大清早,驿站驿丞就领着魏佳泰来到司马煦年休养的后院,在门外通报称,“司马大人,朝廷派了刑部侍郎魏佳泰大人和大理寺少卿司马攸大人专程来看望您,二位大人听闻您一直谢客不见,十分担忧您伤势,不知现在可否进入探视?”
“司马大人,下官刑部侍郎魏佳泰拜见”
不久,屋内传来一阵虚弱无力之声,“魏大人,本官遇刺伤重,现在极需静养,不便见客,陛下隆恩,无以为报,待过些许时日,必亲往叩谢。”
“大人,陛下对您的伤势甚是挂心,责令我等务必在第一时间上报伤情,我与司马攸大人日夜兼程,分毫不敢耽误,因此,还是请相见为要。”说完,不待屋内回复,便使眼色给驿丞开门。
驿丞无法,只得向屋内通传一声,“司马大人,下官带魏大人、司马攸大人进来了。”说完便推门进去,发现屋内门闩已锁,魏佳泰见此就叫侍卫撞门而入。
门撞开时,魏佳泰一把推开驿丞,闯将进来,往里一看,之间司马煦年仰躺卧榻之上,鲜血流了一地,细看其脸,甚是煞白吓人,不过确乃司马煦年本人无疑!
司马攸见状,忙上前道,“魏大人,看来司马大人确实伤势不轻,如今伤口恐有裂开之状,不如赶紧请入随行的太医署医正,为其诊治才是。”
魏佳泰还想说些什么,司马攸厉声道,“魏大人,司马大人既是陛下御笔钦点的按察使,也是陛下的族中子弟,耽误了伤情谁也担待不起!”
魏佳泰一听,再看了两眼司马煦年,才喊道,“医正,进来为司马大人诊视!”
医正得令连忙赶了进来,为司马煦年搭脉诊视,不一会便惊道,“甚是不妥、甚是不妥,大人您脉象虚弱无力,怕是严重得很。各位大人烦请先出去,待下官为司马大人细看伤情。”
魏佳泰一动也不动,“本官要认真察视过后方可向陛下禀报。”
“魏大人果然尽忠职守,待回都后下官必将魏大人一言一行详细回禀陛下,帮你讨个赏赐才行。”
司马攸这么一说,明摆着要告他为难司马煦年这个御状,再想到司马攸可是当今天子的亲侄子,瑞郡王的亲弟弟,身份尊崇,他要是添油加醋说个什么,自己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赶紧缓和了脸色,说道,“这是本官思虑不周了,当前要务当然是先给司马大人诊治疗伤。医正,好好为司马大人疗伤。”说完就领着大家出去了。
司马攸最后一个走,出去前拍了拍医正肩膀,医正赶紧垂首以作回应。
晚间用膳后,司马攸踱步来到司马煦年屋内。
司马煦年坐在椅子上,看来已等他多时。
“感谢司马攸大人,请坐。”
司马攸并未就坐,而是立于桌旁,侧身对着司马煦年,慢悠悠地道,“无需谢我,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的行径。而且,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能看着被外人而欺负无动于衷呢。”
“司马攸大人,这话可不敢当,您是宗正寺里有册有牒的皇室贵胄,我只是高祖皇帝堂兄弟的后人,我们这一支一开始就不曾在宗正寺有名字,何敢与您称兄道弟。”
司马攸笑了一声,道,“随你怎么想吧,不过,你现在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了,医正如果不是我事前打好招呼,你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所以我在等司马攸大人过来向我讨债。”
“讨债不敢当。我说了我看不惯某些人的行径,只要是有利于正本清源、警恶惩奸,符合我大理寺宗旨的,我都会尽力。”
“司马攸大人果然三句不离本行,煦年在此谢过。如后有用的上我的,只要不是有违仁义,我定当效命。”
“还有一事,如若方便,我想借一步说话。”
司马煦年看他神情认真,和以往玩世不恭之态不同,因此说道,“你想去哪?”
“九江郡教坊司”
司马煦年觑眼看了他一会,确定他不是要去寻欢作乐的,便答道,“好。”
司马煦年毕竟对外宣称伤重,不在房中修养实在说不过去,因此便把昨晚一到即转移到柴房以备接应的应承扶了回来,一来有人继续扮演司马煦年,二来长安太医署来的医正医术高明,药材齐备,比外面的药堂要好,有他诊治应承可以尽快恢复。应承这次是真吃了亏,如诊治不当恐有性命之虞。
司马攸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坊司,带着一个贴身随从,魏佳泰的眼线来报。但谁都知道司马攸生性风流,不管去哪个地方,当地的教坊司是一定要去的,尤其是扬州的教坊司,他一年去好几次,因此魏佳泰也就轻蔑地笑笑,没派人继续跟踪。
司马攸似是常客,上了二楼的一间雅间,掌教见是贵客,赶紧迎上来伺候。
“哟,司马大人,可是有一阵没来了呢。”
司马煦年一听,差点以为是在叫他,顿了一会才想起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司马攸的随从。
“妈妈,我一进门就跟小厮说我要雨铭,但小厮说雨铭今晚有约了,是怎么回事啊?”
“哪个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说话只说一半,不说重点。雨铭今晚被薛少爷点了牌,在旁边的雅间里抚琴呢。这雨铭是您包下了的,我们知分寸,可不敢让她做陪饮陪侍这种事,只是她琴技极好,不少公子哥想一饱耳福,我们打开大门做生意,也不好太弗了客人的意。”
“真的只是弹个琴?”
“千真万确!不信待会我把她领了来,您亲自问她。妈妈我要有半句虚言,千刀万剐。”
“好了好了,这么诅咒发誓我都心疼了,哈哈哈,不多说了,把雨铭叫过来。”
“好嘞,您先喝着酒,马上就来。”掌教就赶紧出门去了。
“司马大人,你该不会真把我叫来寻欢作乐吧。”
“司马大人,这里没人比得上你的沈霁月,真要寻欢作乐我也不好意思带你来。”
司马煦年一阵沉默,坐下喝茶不语。
司马攸看他一脸严肃,嘴角一扬,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雨铭的么?”
“你与瑞郡王都随了老王爷喜欢游历天下的性子,天下之大,遇到美人不是很容易么”
“不容易,比如我就遇不到沈霁月。”
听他再次提起这个名字,司马煦年有点恼了。
“别动气,我是说真的,因为,我一直在找她。”
司马煦年闻此马上聚神看着司马攸,他和沈家会有什么关系!
“五年前的‘藏奴案’把我带向朝堂,从此我的志向就从名山大川转为大理寺。说句不怕你嘲笑的话,以我的出身,随便想要一个勋位、爵位,吃上三品以上空饷,完全不是难事,但是陛下问我想要什么官,我直接就说了大理寺。”
司马煦年一听到“藏奴案”这三个字,警觉地向四周看了就看。
“放心,这里很安全。大隐隐于市,我一个闲散王孙的盛名在外,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尤其是在教坊司这种地方。藏奴案把我带进大理寺,我在大理寺看完了和案件有关的一切卷宗,甚至案件里主要人物的就职履历、考课卷宗,都一一阅遍。确切来说,藏奴案不是一宗简单的聚众犯罪案件,而是一场政治风波。这件事,不该由大理寺审判,而应该在朝堂上辩个明白。”司马攸说道后来,脸色已经铁青。
司马煦年开始对这位族兄刮目相看,他不动声色,正凝神看他时,门外一阵敲门声,“大人,雨铭来了”。
“进来。”
不多时,就走进来一位着月牙白长裙的女子,冰肌玉肤、唇红齿白、乌发银簪,长得清丽脱俗、端庄素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雨铭,快来见过另一位司马大人。”
雨铭一愣,眼神即随司马攸手指方向看去,想道此人若说是司马攸的兄弟,又无半分相像之处,正疑惑间,司马煦年抢先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在下司马煦年。”
一听这名字,雨铭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就是奉旨考课扬州吏治的按察使,便福了福身,行礼道,“妾身雨铭,参见按察使大人。”但又开始疑虑,闻得按察使在庐江郡遇刺身受重伤,他是如何长途跋涉从庐江到九江,又不见丝毫伤病之色的呢。
司马攸一看,就知道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笑了笑,“雨铭,坐下吧,可别提‘按察使’三个字,按察使大人在庐江郡驿站养伤呢。”
司马煦年知道雨铭是司马攸的人,便说道,“我的侍卫替我挨了一刀,不过还请雨铭姑娘万勿声张。”
“妾身明白。”
“雨铭,不用见外,煦年兄以后可是你的姐夫呢。”
雨铭一听,顿时就愣住了。她是父亲的独生女,家中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因此自小便与沈伯父家光风、霁月兄妹一起做玩伴,司马攸说的姐姐,除了沈霁月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