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赃银究竟藏在哪?”司马攸急切发问。
“压舱石。”沈光风慢慢吐出三个字。
司马攸与司马煦年顿时一惊,难怪在陆地上掘地三尺也一无所获,原来赃银根本不在陆地上,而是在海面上那一艘艘巨型商船的舱底!
“他们居然能想到这种法子……”司马攸喃喃自语。
“我与父亲开始也以为是在陆地上,靠着船工的身份几乎跑遍了各大海商在扬州的所有据点,宅邸、仓库、田地、山林湖泊,都一无所获。直至后来……父亲想起一些往事,才想到我们漏了一个重要的物件,那就是放在船舱底部的压舱石。”
司马煦年和司马攸几乎从未接触过航海行当,自然不知压舱石能藏物,都在认真听着,沈光风继续说道,“压舱石每块重达千斤,放在舱底用于增加船身稳定性,基本都是石头的,也有铸铁、铸铜的,但是海水苦咸,很容易腐蚀铜铁生锈,锈蚀后难以处理,再加上石材价贱易得,因此现在很少还有铜铁材质的压舱石。可是薛泱的船队,却有,而且为数不少。我和父亲前段时间寻得机会到舱底探查,细细叩响铜铁材质的,声音与普通铜铁有差别。”
“是中空的吗?”司马攸问道。
“有的是,但有的,是实心的,我们怀疑,实心的内里根本就是金银浇筑,只在外层镀上一层铜铁。”
司马煦年嗖地站了起身,向司马攸道,“司马大人,能否借个靠谱的好手给我,我要快马送信给我的随从,他在吴郡薛泱的船队里,我得叮嘱他看好这些舱底的宝贝。应承受了重伤,他没法再奔波了。”
“司马大人,你为难我了,这是扬州地界,伺候人的奴仆十个八个我都找得到,但好手一个也没有,带高手在身边惹人关注,不好行事,因此我从来没安排过。”
两人沉默了一会,沈光风站了起来,“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
三人交换以下眼神,当机立断。沈光风去更稳妥,因为不用带纸质书信,完全不会有被截获的可能。
“好,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事。我要马上返回庐江郡驻地布控,布控后便直奔九江郡,把他们一网打尽。”司马煦年说道。
“司马大人,我苦苦追查扬州官场贪腐窝案,但势单力薄,久久不得进展,即使今日知道了他们藏赃方式,但没有强有力的布控,也无力围剿,不想忽然天降你这员战将,自投罗网,进入战队,”司马攸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出来了,“你怕不是我们老祖宗转世,特来匡扶大成江山的吧?”
司马攸的玩笑,把周献芷逗笑了,说道,“司马攸大人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能笑谈应对。”
司马煦年白了他一眼,转向沈光风道,“我的随从叫伍逸铭,你带上我的随身信物,再表露身份,十年前与我一起都互相见过面,他记得你的。逸铭是我从小到大的侍从,和我亲如兄弟,所有的事情都十分清楚,绝对是可依赖的好手,你们好好防守。”
沈光风点点头。
司马攸站了起来,向司马煦年说道,“我说,我们该干嘛干嘛吧,我们赶紧回庐江,留点时间给献芷和光风。”
司马煦年不是傻子,从两人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关系不一般,便言告辞,与司马攸连夜赶回庐江郡驿站。
司马煦年与司马攸正快马赶回庐江,星夜之下,于江边休整。
“司马攸,我能任扬州按察使,怕不仅仅是杨大人的功劳吧?”司马煦年默默地已经选择了站队,其实他本可不卷入藏奴案,只是,他想到沈霁月,如果她父亲能得到平反,她一定很开心……他喝了一口水,似漫不经心道。
“不错,做了好事也该留个名,是我叫兄长力荐你的。”
“圣上最厌结党营私,你不怕他把你们兄弟两归于杨晖主人的阵营?”
“圣上是最厌结党营私,但是他更担心江山危倾,而且我们兄弟历来不参与政治纷争,朝野都知道。扬州弊案他早有察觉,他需要一位果敢刚毅、睿行志远的人帮他清扫垃圾,你刚好是最佳人选。”司马攸微微一笑,继续道,“在危机面前,每个人都是谨小慎微、疑神疑鬼的,这时候选择相信有血缘宗族关系的人,是本能。”
他转眼看向司马煦年,“在他眼里,你首先是宗亲,其次才是他的臣子。所以啊,有时候你不要太傲娇地抗拒‘宗亲’二字,这个身份善加利用,可能让你事半功倍。”
“我靠近杨晖,是迫不得已,我要靠他才能位居要职,只有位居要职,才有资源找到沈镛,才能帮我父亲平反,否则只能靠军功捞个衣食无忧。”司马煦年一抿嘴,向司马攸道,“这个远房宗亲的身份,可帮不了我。”说完,别过一边。
两人休整一会,便继续上马赶路,连夜赶回庐江。
才回到驿站,应承便在床上挣扎起来,向司马煦年道,“杨大人派人传信,说薛泱到了长安,和沛国公在教坊司见了面,陪薛泱那名女子,是沈小姐。”
司马煦年一惊,忙接过书信,看了起来。说道,“应承,你先安心养伤,扬州弊案我已有布防计划。”说完,就起身出去,到了司马攸房中。
他一路走,一路凝眉,想道,薛泱肯定是去告诉沈霁月我遇刺的消息的,不知她与明心会否乱了阵脚。不过转念一想,恐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沈霁月现在,可能恨不得他被千刀万剐呢。想到此,他的神色逐渐就黯淡了下去……
待他将此事告诉司马攸后,司马攸无奈道,“煦年兄,看来我要回去帮你照顾美人了。唉,想我司马攸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总是沦落到替人照顾美人的下场呢,先是周献芷,后是沈霁月,唉,美人看上的怎么总不是我……”
司马煦年瞪了他一眼,正色道,“既是如此,沈霁月就拜托司马攸大人了。你回去后告诉她,沈镛父子还活着,叫她耐心等待,团聚之日不远了。他们父子是你找到的,前因后果由你来说最清楚不过。”
司马攸玩心顿起,乜斜着眼看司马煦年,“沈镛父子是我找到的,你就不担心她感激之下对我以身相许?”
“如果司马大人可以给霁月一个名分,那自然是比跟着我好。”如果她爱他,他愿意放手。
司马攸被反将一军,一时语塞。
“薛泱不在扬州,薛应柯没有他老子的谋略,刚好趁此诱敌入瓮。”说罢,司马煦年就起身出门,临走之时,背对着司马攸再说了一句,“沈霁月就拜托你了,请务必护她周全。”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司马煦年你这是不负责任!”司马攸喊道,可定睛一看,哪还有他的踪影!
次日一早,司马攸便向魏佳泰告辞。
“下官先行回去禀报司马大人伤势,追查刺客一事,就拜托侍郎大人了。”司马攸告辞道。
“司马大人不必客气,追查刺客本就是陛下交办的任务,本官一定尽力侦办。”魏佳泰乐得他赶紧走,好让他放开手脚监控司马煦年
双方辞过,司马攸便快马赶回长安。
长安教坊司
司马攸回宫禀报司马煦年遇刺一事后,便赶到教坊司,掌教见是熟客,赶紧迎了上来,谄媚道,“哎哟,司马大人,好一阵子不见您了,还以为把我们的姑娘忘了呢?来来,快到雅间就座。来人,快传玉湖和翠柳……”
话音未落,司马攸道,“今天不点玉湖和翠柳,换换新花样,呃……据说司马煦年大人离都办事去了,他的私妓初晴姑娘……怕是得空了吧……”他摇头晃脑,故作姿态。
“哦、哦,得空、得空,先前不见您提起过,还以为您看不上初晴,我也就不多叨扰您。”
“怎么看不上!初晴那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碍于煦年大人是自家兄弟,朋友妻还不可欺呢,更何况是兄弟。现在煦年大人扔下她离都远行,怕是把她忘得差不多了,今儿个快叫她过来!”
掌教微愣了一会,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唯唯诺诺,连忙去安排。
沈霁月一听掌教的安排,觉得奇怪,“司马攸?他是谁?”沈霁月一脸疑惑,她不知自己何时又惹了一位宗亲大人,转头看明心,明心也摇摇头。
“司马攸大人可是正经八百的皇族子孙呢,当今圣上的亲侄子,现是大理寺少卿。初晴啊,现在大家都知道尚书大人已经离京,你不去是不行的了,赶紧准备准备,他在二楼右三雅间,不要让他久等了。”
“是,夫人。”沈霁月还在疑虑里,只木然地应了一声,便整理了一下着装,赴约去了。
进了雅间,却见那人眉清目秀,婉转风流,和司马煦年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也无半点相像之处,看来二人确无甚相近的血缘关系,她边想边行了礼。
司马攸看她带着一名丫鬟,想来此人就是司马煦年提起过的明心了,便还礼道,“在下司马攸,两位姑娘请坐。”
两人一愣,来教坊司找乐子的王孙公子,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丫鬟以礼相待,还邀请入座的。明心一时不知是立是坐了。
司马攸见此顿时大笑,道,“明心无需拘谨,司马煦年派我来给二位报个平安,另外,还有一些旧事,和两位叙叙。”
两人一听,知是司马煦年来人,沈霁月便压低声音道,“司马大人,此地恐怕不便说话。”
“无妨,我来之前已经派人搜寻过周围,没有可疑人等,监视你的人,许久没能从你这里得到有用消息,怕是早已放弃了。”
司马攸陆陆续续把司马煦年在扬州的情况详细告知沈霁月,闻得受伤的既不是司马煦年,也不是伍逸铭,她和明心都松了一口气。
“沈小姐,在下还有一事告知,”他略一停顿,“你父亲,和兄长,都还活着,在扬州。”
沈霁月闻言,惊得马上从座位上站起,眼里既惊又喜,忙道,“司马大人,你没骗我?”
“千真万确,其实我去年便已找到了你父兄,但当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因此无法相告。后来你被煦年兄找到,带回长安,我才发现你,当时我不确定煦年兄是敌是友,不敢贸贸然上门找你,因此便隐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