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攸以探病为由,很快就到了司马煦年的府邸。
进门就直奔他的卧房。
“怎么样,是不是秦天麟搞的鬼?”才进房门,他就心急发问。
司马煦年正在喝粥,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司马攸不知道他的小工具,他也不想司马攸知道。
“你看我病才好了点……”
“十几万西北夷狄都没把你弄死,一场风寒就能把你整垮?”顿了会,他见沈霁月忧心忡忡地给他擦脸擦手,司马煦年一副连汗巾都握不紧的样子,看来这场病还真不轻。“你没事吧,大夫怎么说的?”
“命是保住了,但大夫说我至少要静养十天半月。喝醉了,回来的时候撞了风,夜里就咳嗽起来了。”司马煦年虚弱无力,拍拍沈霁月的手,示意她别忙活了,先坐下歇会。
“那你是查不出什么了咯?”司马攸一副失望的表情。
“不是秦天麟,是宋仲明。”
“什么?!”司马攸吃了一惊,嗖地站了起来,“他怎会有如此大的能耐?”
“圣上还在宫里自然是没有,到了别苑,机会就多了。而且,圣上出行,礼部是委派他做了很多事的,天时地利,得心应手。”
“秦贵妃会允许他干这种事?”
“秦贵妃自然不会,宁亲王就难说了,他又不是秦贵妃的亲生儿子。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小人之心,人家没干什么,整件事情只是秦天麟错信了宋仲明,让他有机可趁。”司马煦年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如此说来,圣上一回朝,朝堂就变天了?”
“圣上英明一世,不至于颠覆自己的朝纲,但宋仲明,应该是可以飞黄腾达了。”
司马攸狠狠地一拍桌子,“想不到他还会这种下流招数!”
“利用女子,是宋家父子的惯用招数。我猜不久,他就要休妻再娶了。”
司马攸和沈霁月都愣住了,不知司马煦年是何意思。
“圣上回朝后,他连跳三级应该没问题,到时候,他恐怕要觊觎秦书映了。”
“秦天麟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种人?”司马攸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以前当然不会,但是如果宋仲明得势,秦天麟肯定要想办法把他笼络住,肯定不能让他投靠司马仰,或者,自立门户。”
司马攸沉默了,他知道司马煦年说的没错,宋仲明已经一无所有,唯有孤注一掷,狗急跳墙,什么事做不出来。
沈霁月略担心地握住司马煦年的手,“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么?”
司马煦年反握住她,温声说道,“不管是我,还是司马仰,对圣上来说,都是外人,即使如何劝说,恐怕也收效甚微。能让圣上回心转意,还必须要靠他自己的家里人。”
“谁?”司马攸赶紧问道。
“如果是荣亲王再掌权,你兄长想要再次扳倒他,就难了吧?”司马煦年挑眉,看着司马攸。
“你是说,二皇子英亲王?!他被遣回封地,如何还能撼动圣上?”
“圣上现在过度酒色,身体必是不支,夜深人静,不免感慨伤怀。据闻以前圣上对英亲王甚是宠爱,现在英亲王离京甚远,久不相见,多番情绪夹击,怎不想念?”说完,司马煦年开始闭目养神。
司马攸会意。
不久,司马仰到朝岚别苑给司马韬禀报朝中事务,同时还带去了一封二皇子司马俨的请安奏章。
司马韬看后,长叹一声,眼眶似有泛泪之状。当晚,司马韬没有如平时般饮宴,而是与司马仰在偏殿中坐谈到深夜,子时后,才诏内侍臣入内侍候安寝,司马仰当晚就赶回了府邸。
司马煦年从杨政处得知,司马俨原是皇帝极钟爱的一个儿子,不管是外貌还是秉性,与司马韬年轻时都非常相像。由于生母不甚得宠,他还养成了谦虚好学,兼让内敛的个性,但为人处事则甚为果断利索。司马韬曾当众臣的面说过“俨儿甚似朕”之语,而且特地聘请弘农杨氏大儒杨晞为其老师,罕见地加封杨晞为太子老师才享有的太师头衔,还特意择杨氏与其联姻,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在得到司马仰的同意后,司马煦年即派杨政赶往青州,讲述了司马韬在朝岚别苑受奸邪迷惑,朝纲不稳一事。更何况皇帝已是六十高龄,如长期沉迷酒色,恐于龙体不利,希望他劝慰一二等语。
司马俨知道司马仰想请起出山,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管能否重获以前的地位,但至少可借此返回长安,不必在青州孤寂飘零。况且,他也不想父亲受人迷惑,有损身心,便写了一封声泪俱下的请安折子,细说小时父子间的往事,情真意切,甚是感人。
司马韬很快就下旨,因刘静妃身体违和,对亲子甚为思念,特诏英亲王司马俨回京请安侍奉。
司马俨马不停蹄地直接赶往朝岚别苑,父子相见,司马韬甚为感触,当晚就留宿在刘静妃宫中。
司马煦年依然称病,每天只听司马攸来讲述别苑中事,事态发展还算顺利,他稍稍安心。这日,司马攸正在说起别苑之事,沈霁月随口说道,“宋仲明的女子,可能是教坊司中寻获的,圣上一直深居宫中,对教坊司女子感到新鲜,才着了道,经此一事,以后怕是不会再中宋仲明的计了。”
司马攸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圣上是否明日就回朝了?”司马煦年掐指一算,行宫避暑的期限,也快到了。
“圣上下午就回銮。”
司马煦年微微觑了眼,说道,“宋仲明能捞到什么好处,明日自然见分晓。”
次日一早,皇帝阔别朝堂一月有余后重新临朝,按惯例赏赐了避暑一行的随行人员,宋仲明升任礼部正五品主客司员外郎。不少人都晋了一级,宋仲明比大多数人好,晋了两级,跨过了从六品,但估计距离他的设想,相距甚远,司马煦年在朝堂上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自从刑部管辖了教坊司后,乐籍的活动范围就被困在了教坊司之中,要出门去趟市集,都会被严加盘查。各州刺史深知教坊司是惹过事的,也不敢懈怠,严格执行刑部的要求。
司马休再次因为宋仲明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已经逐渐失去了耐性。尤其这次的行宫献美,宋仲明提出此计的时候秦天麟是坚决反对的,但司马休不置可否。后来宋仲明加紧了对司马休的游说,并献上两名美女给他“预先尝试”,使其最终默许。
回宫后,秦贵妃甚是不悦,诏宁亲王司马休进宫,对他严厉斥责。秦贵妃在深宫数十载,什么手段没见识过,司马休耍的这点小聪明,一早就被她看穿,只是碍于皇帝在兴头上,不便发作。她甚至警告司马休,如果再瞒着她肆意妄为,他就会被秦家放弃,终将一无所有。
皇帝回朝,司马仰的临时监国职务也随之被撤销。不久,英亲王司马俨重回朝堂,授正三品兵部尚书。司马煦年敏锐地感觉到,帝后之间的矛盾,似乎在朝岚别苑避暑之行后,又加深了……
在司马煦年出任兵部尚书之前,兵部的尚书和侍郎,都由太原王氏把持。边关战役王家军节节败退,司马煦年节节胜利,最后驱敌漠北,成功扭转战局。司马煦年得胜回朝,在军队威望甚高,兵部长官随之易手。
司马煦年入主兵部后,首先向皇帝提议撤掉原来的兵部侍郎,举荐了自己的部将孟义,王家在兵部的领军式人物消失殆尽。现在皇帝又将司马俨安排在兵部,看来是想彻底拔除太原王氏在军中的势力。太原王氏毕竟是王皇后的娘家,虽说坊间传闻,帝后感情向来不深,成婚多年仅有荣亲王一个子嗣,但皇帝做得如此绝情,怕是和皇后有无法化解的矛盾。
司马煦年无法获知更多的信息,当然,他也不想知道,储君之争纷纷扰扰,鹿死谁手还未知,他此时并不想站队。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日,他如往常一样,亲自到济生堂,询问沈霁月宫寒之疾的诊治方案。陈济生还是摇摇头,司马煦年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自从他知道此事是宋运礼所为后,便知宋运礼是用了教坊司中的一些秘方,于是他找了长安教坊司掌教,拿到教坊司中一些给乐籍服用的避子汤药药方,交给陈济生研究其医理,找寻根治的办法,但多次尝试,都收效甚微。陈济生曾说只要知道了下的是什么药,就能治,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拿到的药方,都不是宋运礼用的那一张。
如果再研究不出根治方案,沈霁月该对隔三差五就来给他诊脉的陈济生起疑心了,毕竟调理身体不用调理这么久,如果沈霁月知道是宋运礼对她下了药,而且陈济生都束手无策,那她会彻底绝望……
司马煦年并不十分渴望一个孩子,毕竟少年时期就颠沛流离,历经磨难,后来家破人亡,又投身军队,过得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过命生活,生死不过一线间,早已经看破了世事,也习惯了一个人。但沈霁月不是,她自小就生活在父兄的庇护之下,她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且作为一个女子,自然是希望自己有做母亲的那一天的,如果她知道了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司马煦年想都不敢想她绝望的样子……
在教坊司划归刑部管辖之前,颍川郡教坊司的掌教就不知所踪了,沈光风已经对她通缉追捕,但一无所获。宋家父子在豫州的经营,似有深不可测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