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那万籁俱寂的街巷上。
黑袍如雨,一条条影子在青石地砖上健步如飞,疾驰而去。
偶尔遇上一两个喝了酒的醉汉,眼睛一瞪,刚想逼逼赖赖两句。
可迷迷糊糊的眼,看见对方身上的袍子以及那腰间监地司的腰牌以后,当即浑身一个激灵,酒都吓醒了!
杨清风带着人,心急如焚。
因为他们查到,既然那凶手开始兑脏,就说明他们大抵是要开始逃了。
也不知现在赶过去,究竟还来不来得及。
全速奔行之下,仅一刻钟后,余琛刚离去的永乐城老旧宅子外,杨清风便带着一众监地司吏,来了!
二话不说,这位监地司执事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轰一声!
紧接着便是十几条影子有如狂风一般,冲进院儿里。
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两个穷凶极恶之徒,而是扑面而来的刺鼻血腥味儿。
杨清风眉头猛然一皱!
不敢犹豫半分,一把推开那虚掩着的房门。
与此同时,他背上那湛青飞剑出鞘,天地之炁汇聚而来,氤氲剑光好似那圆弦之弓,蓄势待发!
做好了斗法的准备!
——从先前那郑家受害人的尸首和那查出来的俩人卷宗上看,这俩乃是炼炁之人,虽都是下品开海,但这般穷凶极恶之辈,就不得不谨慎对待。
然而,推开门以后,杨清风的谨慎准备并没有派上一点儿用场。
他看到的是,那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火光的油灯,幽幽摇曳之间,映照出森然而恐怖的一幕。
嘶——
跟在杨清风背后的一众吏目,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啊,只见那屋里暗红的血流满了一地,在风雪之下已经冻成了薄薄的一层,就像一面暗红的镜子。
而这凝固的血泊当中,两具无力瘫软的无头尸首横七竖八瘫软在地,已冻得僵硬。
而他们的脑袋,正滚到了门槛前,四只眼睛里透着无法言喻的惊骇与绝望,死死盯着门外。
杨清风打眼一瞧!
嘿!
不正是先前他查到的厚土观的两个弃徒吗?
一个叫裘贞,一个叫胡田,都会下品炼炁士,只因年纪到了而未能突破更高的境界,所以被厚土观逐出山门,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杨执事,你看!”
一个眼尖的吏目,指着屋里角落处得一根凳子。
杨清风循声望去,就看见一身染了血的黑白戏袍,还有一张怒目判官脸谱!
——果然是他俩!
杨清风暗道一声!
这俩家伙,既有巨量来历不明的财富,家里还放着那判官的装扮!
如此一来,他们就是那郑家灭门案的凶手的可能,已十有八九!
但问题是,他们咋就死了呢?
几个吏目立刻上前,去收拾尸首。
而杨清风则继续打量着这房子,突然眼前一亮!
哎呀!
这是……留影石?
先前,监地司的人去郑家大宅调查的时候,的确在那地库中发现了两个放置留影石的凹槽。
当时就料定这地下宝库当中,被郑老爷安了俩留影石,只不过被凶手一并带走了去。
这会儿,在这儿又发现了两枚留影石,还沾着血!
你说哪儿有那么凑巧的事儿?
毫不犹豫地,杨清风注入一缕天地之炁,打开了一枚。
第一枚留影石,空空如也,看来其中记录的影像,已被抹去了。
——想来也是,这俩凶手只要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会留下自个儿夺宝的影像呢?
但他不甘心,又抱着万分之一侥幸的心理,打开了第二枚留影石。
一瞬间,幽光闪烁。
于是在这遍布的血腥地狱里,一幕幕光影,好似跑马灯一般呈现在杨清风与一众吏目眼前。
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这俩凶手,为什么死了。
只见那留影石的记录跑马灯里,裘贞和胡田俩人还活着,但浑身已经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然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开始问他们话。
他们就开始回答。
从他们的身份开始,到被厚土观大木真人唆使,谋财害命,屠了郑家满门,再到他俩最后被那黑白戏袍,鬼神脸谱的身影活生生割下头颅。
留影石的跑马灯,结束了。
最后一幕是那凶神恶煞的判官脸谱转过来,看了一眼。
他的背后是满地血腥,以及两具仍好似喷泉一般喷溅鲜红的无头尸首。
刹那间,杨清风与一众吏目,身躯僵硬,愣在当场。
咕噜,咕噜……
那跑马灯走完以后,针落可闻,摇曳的烛火拉出十几条长长的影子在鲜红的屋子里摇曳不定。
充满诡异。
“我们……慢了一步。”
杨清风深深吸了口气,哪怕那刺鼻的血腥味儿钻进胸膛也顾不得了,喃喃自语。
“那判官……真……真是鬼神?”一众吏目中,有人开口,声儿都打着颤。
明明这郑家灭门案,就发生在昨儿晚上。
从案发到现在,也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而他们监地司得到的,都是第一手情报。
无论是尸首的勘察,还是现场痕迹的收集,亦或是对凶手的找寻,都是如此。
并且,杨清风几乎发动了整个监地司的情报力量,方才从整个金陵茫茫人海里找到了裘贞和胡田俩人的痕迹,然后第一时间就找了过来。
按理来说,应当没人能比他们快才对。
既然如此,那传说中的阴司判官,是如何比他们快一步找到这俩凶手并斩而杀之的?
总不能他是监地司内部的人吧?
倘若不是的话,能那般来无影去无踪,赶在他们监地司面前找到凶手的……还能称之为人吗?
“先带回去吧。”
杨清风揉了揉太阳穴,只感觉脑袋发胀,吩咐下去以后,率先出了门。
没一会儿,裘贞与胡田的尸首,连同那两枚留影石一同,被带回了监地司。
杨清风一五一十,将任务途中遇见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同时,监地司的仵作已经验过了,这俩尸首伤口处,皆有被灼烧的痕迹,与那阴司判官的手段,一模一样。
于是,得出结论。
——这俩假扮那鬼神判官灭了郑家满门的凶手,在被监地司找到前,就被真正的鬼神判官找上门,斩了脑袋。
与此同时,根据那留影石所记。
裘贞与胡田俩凶手,乃是受了厚土观大木真人唆使,方才做下这般恶事。
消息一传到司命杨羸耳中。
这位金陵剑王,前所未有地愤怒了。
冲天剑光肆虐而起,将整个金陵都照亮得宛如白昼。
然后,向着那无忧山厚土观的方向,去了。
杀意腾腾!
——朝廷,容许那些道观在疆域内存在,但也只是最低限度的容许罢了。
你平常日子搞一些灵铢兑换,也就罢了。
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今儿竟为了一己之私仇,唆使弃徒,残害大夏百姓。
能忍?
反正监地司的大伙儿都清楚。
今儿晚上,有人要遭。
要么是那大木真人,要么……是整个无忧山厚土观。
——有好戏看喽!
大伙儿当时都是这个想法。
可仅没过半个时辰,监地司司命杨羸就回来了。
脸色阴沉到要滴出水来!
有人啊,壮着胆子问了句。
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
——无忧山,没了。
杨羸到山上的时候,只看到一片惨烈的废墟。
整个无忧山厚土观,上千门徒,包括七十二执事,三十六长老,一位神薹下品的观主,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与此同时,那堂堂大观覆灭之际,余琛并不知晓。
他已经回到了万家陵上。
他一起带回来的,还有那裘贞与胡田带兑换的数万灵铢。
点燃油灯,余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俩恶徒死了,他心底股郁积的那股闷气儿,终于出了。
随后,他带着那些灵铢,走进度人经里,黄泉河畔。
遗愿完成以后,郑老爷和他那些亲眷的魂魄的脸上,痛苦与怨恨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平静。
余琛取出那些灵铢,告诉他们这是郑家的财宝所换。
郑老爷叹了口气,眼里有遗憾,也有释然。
说这些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然是余琛帮他们报了仇,那便赠予他了。
然后,七八条鬼魂朝年轻的守陵人躬身一礼,踏上黄泉,轮回去了。
一桩事了。
回了守陵屋里。
度人经也金光大放,抛出一物,落在余琛手里。
打眼一看。
一本黑皮古书。
打眼一看,上书四个大字儿。
——掌握五雷。
天罡三十六法之一,掌握五雷。
与此同时,余琛整个人再度陷入那空明悟道之境。
这一次,是一片无边无垠的茫茫雷霆海洋。
苍白的电浆好似翻涌的浪花,无声轰鸣!
余琛好似坠入汪洋大海,漫天雷光朝着他奔涌而来!
茫茫雷海,淬骨锻身!
那无尽雷海,融入肌肤,融入血肉,融入骨髓,融入五脏六腑!
那极度的痛苦中,无上雷霆,一寸一步地,融入余琛的灵魂。
漫漫光阴过去。
好似一瞬,又好似万年。
万家陵上,余琛睁开眼来。
那一刻,文圣老头儿突然一怔。
只感觉眼前熟悉的身影,与之对视时的那一瞬,好似从人,变成了……雷?
默然,空洞,毫无情感。
就好似那高高在上的漫天雷霆。
狂暴又冷酷。
轰隆隆!
无声轰鸣!
哈哈哈哈只是虚惊一场,没事了兄弟们,所以又码了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