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桑枝夏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站着的几个也纷纷觉得小腿肚子直转筋。
桑枝夏闭上眼深深吸气:“你们是说,桑延佑把自己打扮成了个离家找情郎的小姑娘,终于如愿以偿被人抓走了?”
“徐明阳还想跟着去,结果因为打扮出来实在不像,被遗憾否决?”
暗中一直跟着这两个小爷的人满脸苦涩,头疼道:“是。”
“明阳少爷本来是力荐自己,还特意从脂粉铺子里寻了个技法好的妆娘过去帮忙,但……”
“但明阳少爷过于英武,打扮出来也不尽人意,所以……所以就……”
“所以?”
桑枝夏表情复杂:“桑延佑打扮出来的,就不丑吗?”
林云满脸麻木,实事求是地说:“东家,好看的。”
桑枝夏:“……”
林云想到穿着一身粉裙子死活都拽不住的桑延佑,头大如斗:“延佑少爷长相跟您相似五成,稍以脂粉装点,挺像是那么回事儿。”
前提是不双手拽着裙子撒丫子跑飞快。
小嘴小脸就很精致!
桑枝夏一时间槽点太多竟是没抓得住重点,愣了下恍惚道:“他还穿粉裙子啦?”
林云不忍直视地重重点头:“穿了。”
“要不是有人拦着,还想回来偷您的衣衫应急呢。”
桑枝夏脑中再度一空,极度的迷惑之下,反复张嘴都没想好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以为这俩小子就是单纯跟着去找事儿。
说破天了无非就是把什么地方砸了,再伤几个狗腿子,大不了就是赔钱的事儿。
花银子能解决的事儿,那就不麻烦。
可现在……
桑延佑一身粉裙惨遭被拐入贼窝。
徐明阳自己编纂了一个痴心情郎寻心上人的苦情戏码,义无反顾要去冲进贼窝找人。
桑枝夏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那你们陈爷呢?”
“他不是跟着的吗?”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俩小子胡闹?
不提陈菁安还好,一说起这人,林云的脸上就写满了难言的困苦:“东家,陈爷倒是拦了一下,只可惜没拦得住。”
“而后立马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帮手,那粉裙子还是陈爷亲自选的呢。”
“就光是怎么引起贼人注意,怎么编造自己遭遇贼人后的话术,以及如何在落入险境时装得非常害怕,全是陈爷一手指点而出。”
要不是陈菁安过于热心,桑延佑被逮的速度都有不起这么快!
这全是陈菁安掺和的!
桑枝夏表情呆滞,整个人瞬间彻底麻了。
她就不该轻易放这几个人出去的。
问就是后悔了!
徐璈今晚有别的大动作,这点小事儿不可能拿去打扰他。
桑枝夏默默喝完了一杯冷茶,说:“别急。”
“派人密切盯着那楼子的动静,等那边叫人了,咱们再过去。”
林云迟疑道:“东家,陈爷说的是等那边闹起来了,自有玄天阁的人帮衬,咱们要不暗中派些人过去,也免得您……”
“咱们不去那个楼子,去魏家。”
桑枝夏猜到林云想说什么,摆手说:“今晚运河上有变故,咱们在城里闹出点儿声响来也好。”
虽说是临时起意,可仔细想想,先打出几声狗叫也不错。
三又商行的存在一直被南浔商会视作眼中钉,她此番暗中前来,除了桂盛父子也并无人知晓。
倒不如借助今晚的这把火,先把风吹起来。
今晚这动静虽是来得意外,却也贴合了桑枝夏想要的效果。
只是……
想到胆大包天到深入贼窝的桑延佑和徐明阳,桑枝夏忍无可忍地暗暗磨牙:“且等把人捞出来的……”
等把人捞出来,全都拴了绳子在家挨揍!
桑枝夏摁下怒火命人调集人手。
田颖儿也紧赶慢赶把玄天阁能调的人叫到了,全都按计划潜伏在了附近,只是斜眼看陈菁安的眼神怎么都不对劲儿。
田颖儿小声说:“你就这么让他们去了,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桑延佑率先被捕。
紧接着徐明阳拿着自己的苦情戏码闪亮登场,裹着一身酒气,大吵大闹要闯贼窝的大门。
徐明阳得偿所愿被一起逮了扔进后院。
现在的情形,相当于是两个小的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两个小的都一起丢了。
尽管是他们主动请缨的,但是……
田颖儿回想起场面的混乱,口吻相当晦涩:“嘿,这俩一个是徐璈的弟弟,一个是徐璈的小舅子,这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你……”
“能出什么事儿?”
陈菁安要笑不笑地瞥了田颖儿一眼,戏谑道:“俩大小伙子,还能被人占便宜了?”
再说了,那两个小混球是能吃亏的主儿?
陈菁安见田颖儿还是满脸的挣扎不定,眼里散漫出了好笑:“你好像很怕徐璈?”
“废话。”
田颖儿想也不想地说:“我爹都说了,那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是我能招惹得起的吗?”
“万一出点儿什么岔子,说不定就要活剐了我去祭旗,我……”
“那你怎么就不怕我呢?”
陈菁安玩味挑眉:“我跟徐璈是一伙儿的,他干的事儿除了明着上战场,别的我也没少干。”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种事儿我比他都熟练,你冲我怎么就那么嚣张呢?”
田颖儿似乎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茫然地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菁安眼底笑意掠过,别过头轻描淡写地说:“别怕。”
“有我在,徐璈剐不了你。”
田颖儿还是讪讪的,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听陈菁安的。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反悔也来不及了。
注意到田颖儿的表情变化,陈菁安躺在屋顶上懒懒地笑了:“把心放进肚子里。”
“照之前查探到的,加上被抓进去的桑延佑,这楼子里的人数恰好凑足一批,他们习惯在午夜子时送货出城,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耐心点儿。”
田颖儿看着满脸自在,仿佛是进了自家后花园的陈菁安无话可说,自己憋气半晌,胳膊抱着腿坐在了陈菁安的身边。
“你说,到底有多少女子和孩子,在这些人的手中惨遭过荼毒啊?”
“银子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疏忽玩弄人命的程度?”
陈菁安闭眼呵了几声,淡淡道:“有钱万事多可安,无银在家也寸难行。”
“这话你爹就不曾与你说过?”
田颖儿下巴搭在膝盖上,闷闷地说:“我爹只说身为侠者当心存仁义,不可滥杀。”
“我怎么知道这些?”
“那你现在不就知道了么?”
陈菁安缓缓掀起眼帘,不紧不慢地说:“过去有多少人为此丧命不可深究,往后变少就够了。”
“小丫头,事儿要往简单了想,少往深处琢磨。”
田颖儿不满地横了陈菁安一眼,刚想说什么就注意到屋檐的后方多了个人。
陈菁安看清来人,呦呵一声坐了起来:“灵初?”
“你怎么来了?”
灵初木着脸说:“东家听闻您在这边闹出了动静,特让我来给您传话。”
陈菁安的笑微微凝滞在嘴角,抽气道:“嫂子她……说什么了?”
“东家说,今夜行事三又商行的会全力配合。待您在这边闹足了动静,还烦请您劳累一趟,把被掳的两位少爷送到魏家,东家在魏家等您。”
陈菁安:“……”
田颖儿注意到陈菁安变化的神情,奇怪道:“怎么?”
陈菁安缓缓呼出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话说,我突然也有点怕徐璈了呢……”
田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