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他问。
她指向远处Coco tams餐厅的灯色:“下次不包场,你看那边,好多人很热闹,有Fire show,这里冷冷清清。”
徐先生毫无遮掩:“没觉得好,人多,汗味。”
“…”
彻底的,黎影笑出声,空旷地,一阵一阵,清脆响亮。
高温夏季,她是没注意过,这人向来反感人多且洁癖,排斥邋遢脏乱。
她一画画过头,身上都是颜料,他一旦瞧见,眉毛总是不舒服地皱了又皱,拎着她去脱衣服洗澡。
一整个高高在上。
黎影好奇,“先生是怎么长大的?”
徐敬西耐心一步一步跟她走:“下次找奶奶要照片。”
“能看?”
“能看。”
她回头,打量身后男人英俊的脸孔,越发好奇自己法律上的丈夫和孩子的基因:“先生小时候说不定和珩礼一样。”
哪里一样。
他倒希望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不要紧,眉眼像他,走到一起,能看得出来是父子。
当然,徐敬西没告诉她,王燕禾女士一有风吹草动总找上他。
黎影小时候扎马尾的娇俏旧照,他是看过的,反正会耻笑她打小就长得蠢乎乎,百褶裙小校服,还扎红领巾,小书包挂毛茸茸挂链,白白瘦瘦,一看就是轻易被骗还会蠢蠢帮数钱的模样。
给她两颗糖,告诉她天上有两个太阳,她会信你。
‘呵’地一下,徐敬西笑了声:“羡慕他们有烟花看做什么,一会儿让Fire show单独过来给你自己一个人看。”
她点点头。
不愧是他徐敬西,一贯教人高高在上独享。
是她第一次到苏梅岛,梁文邺以前老说这里美女网红最多,至于为什么,梁文邺没告诉她。少爷们玩乐的地方可多了。
跟着散退的海浪踩进海沙里,开心得像个孩子。徐敬西累了就站在海边看她闹,裙子下摆湿了,她也不在意。
其实,黎影也不会再告诉他。
她得到奶奶的认可,属实挺不容易,翘首着,张望着,奶奶如今会注意她在英国圣马丁的活动讲座,看她步步高升,看她飙一口又一口不同语言的讲座,法语,英语,西班牙语,德语…面对海外学子的无知刁难,她一笑而过。
奶奶主动和她说话,迈进1步,黎影会腼腆地靠近,聊起天,自己迈出最后99步。
终归,徐家门庭的人不能是废物,秉承家族荣光得人尊重又如何,有那个底气和能力接住吗。
那是一栋功高飞腾的高墙。
人与人之间的认知差、差太大,如何来话题?
但徐敬西很少跟认知低的她说真话,他只会不遗余力安排她的路,顺着她要走的路看她走。
夜幕笼罩,黎影从海浪里走出来,男人弯腰拎着她的鞋,淡定跟在身后。
她突然回头,重重撞到他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两道身影交汇,总归被挑起一直需要的安全感庇护。
徐敬西懒懒散散地,被她撞得踉跄了下,笑笑。
谁知道她呢,最喜欢要他抱。
“先生…”
徐敬西低头去看她,勾唇一笑:“几步路到别墅,还要背回去?”
她沉默不说话,只是藏在他胸膛,压着脸。
徐敬西抬抬手,示意不远处的保镖过来,取走她的鞋。
腾出手抱她入怀,她不愿开口说话,徐敬西便什么也不问,只是抱住她小小一只的她,蒲扇似的大手抚顺她的背脊,简约低调婚戒时不时借微弱灯色散出银色微光,安静听她细微地呼吸声。
怎么会不委屈,傻乎乎地在徐家得到徐家人的认可。
但是对不起黎影,还是还是徐家最重要。
一直是。
徐敬西告诉她:“我再找人安排官方含金量的学术艺术交流平台,国际机构美协会,还有什么机构呢?让你直接参与,方便你以后路途的荣誉成就。”
他确实不了解艺术家还有哪些权威机构。
她仰起脑袋:“又安排便捷路啊?”
徐敬西低声:“我的女人,我不罩着,给别人偷走么?”
谁敢啊,谁敢偷他徐敬西的东西,不被扒层皮抽骨头。
黎影破涕而笑,喜欢这样的他,迷恋这样的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处理好一切,成熟,宽纵。
“这辈子,先生给什么,我就要什么,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徐敬西笑着反问。
她一字一顿:“无怨无悔,同生共死,千秋万载。”
徐敬西清朗地笑了一两声:“我们家的艺术家就是会说话啊…”
陈荣外出尝美食归来时,站在别墅阳台准备安排少爷出海的安全措施事宜,一眼看到海边夜幕下拥抱的身影。
保镖立在不远处面对大海浪潮。
画面沉寂,安宁,又透着几分朦胧美。
全四九城认识这两人的都知道,是先登记才有的孩子。
因为登记日期被少爷暗中改了…改在珩礼还没来时,不为外人知。
哪怕珩礼自己,无意看到父母的结婚证,日期在珩礼来的前一年。太太不解释,只是笑着看着上面的日期。
哎,别提了,单于陈荣而言,苏梅岛的美食真的不好吃,难怪少爷还要花钱请厨师过来。陈荣进别墅,漱口去。
-
深夜,游艇破例出海。
黎影坐在游艇尾部的甲板,玩水。
男人坐在身后,挤出时间处理事情。
中信集团走势太猛,再低调压都压不了,背后神秘阶级权贵成迷。
证*会那个大人物的背景照样成迷。
黎影会好奇搜百度,只有几份官方公示金融制度改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印章下细细的名字。
徐敬西刚处理完城内传来的公函文件。
弹出费雷德的视频邀约。
电脑那边,费雷德总一副没有徐敬西活不下去的样子,一不开会就找上徐敬西,问他还来不来西雅图。
烦得徐敬西骂了几句,开口闭口外语脏话,那边老实巴交。
Eight. Mining集团的事宜如今压根不需要徐敬西处理,清得一干二净,费雷德有事没事就是爱找。
黎影看着海面,笑出声:“先生有没有发现,我的情敌都变成男人了,您特别斩男,知道吗。”
在徐敬西满是谋权谋用的世界,斩男是什么新鲜词,略微抬起眼皮瞧向她。
她说:“他们还特么有权有势,个个在行业里举足轻重,我都干不过他们,抢不过,抢不过。”
陪她出来游玩,那几个资本大佬知晓徐先生难得休假般,一个接一个排队找徐先生聊天。
撇下她一个人坐这里让海水洗脚。
Eight. Mining集团如日中天,压根找不到‘徐敬西’三个字的踪迹,决策也不再需要他。
他们只是喜欢跟他做事,护着他,陪着他的样子。
可他不会再折返商途。
黎影崇拜他是真的,像他手底下那群人一样,敬畏他的手腕及处理方式。
走到今时今日,仅仅靠姓徐吗,不全然。
她看得见他改策后的成效,看得见那些人对他畏惧同时隐藏的钦佩,并非因他姓徐。
徐敬西听不出她的话外音,只当她在调侃:“费雷德就那样,跟黄正炜如出一辙。”
黎影说:“因为他们打心里需要你。”
谁能知道那几位震慑雷霆的资本大佬私下里在徐敬西面前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噢,黎影知道,常常目睹。
有时在媒体报道里看到那几位牛逼哄哄的资本家被采访,沉稳不惊的模样,谈起他们在商途的成就,两个字评价,厉害。可一想到他们在徐敬西面前老实的一面,滤镜老碎了。
徐敬西合上电脑,走到她身后,站着陪她看大海,吹苏梅岛的夏风。
听她笑咯咯地讲废话。
讲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夜,微风拂乱她的发,她时不时回头仰望他,瞳仁清亮纯粹,里面都是他。
-
在那一年,外婆走了,最后一眼落在珩礼身上,勾着珩礼的小手,打量珩礼笑眯眯。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老人家活了一辈子看透点东西太容易,可那是她的宝贝外孙女,是一路看她有意无意地透露两个人的感情关系,哪有什么老年痴呆,不过是装傻充愣不愿看破尘情。70年前,外公为了买一辆28自行车娶她,下海护航去非整整两年半,凑到三块钱,那时候的年代还是用苏三币,零零散散地零钱换成一张苏三币交到外婆手里,不会让你受苦。
外婆看得透,没有珩礼,他不会娶她的,他生于高阁,活于高阁,这条路是走到死为止,就看他什么时候有绩效去走,谋权,谋用。
在那个男人身上,绝对清晰的目标和严格的执行力。
没有珩礼,那两个人会维持着权力给予和接纳的关系。
倘若,黎影藏到海底,他仍旧会想尽一切权力可行的办法把大海抽干把她揪出来宣誓主权,让她尝尝厉害。直到不爱对方,直到厌腻,这个时间会很长很长。
珩礼不懂生离死别,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医院医生把人推去抢救室,再后来见不到了。
母亲手里多了一张老旧的苏三币。
黎影的画一直挂在英国的画廊,婷婷成了画廊老板娘,帮她经营卖画,两个人合伙分钱。
费雷德那位资本家最爱时不时亲自来英国买幅画,今儿带大老婆,下回带小老婆,逛逛画廊。
只是先生那段时间太忙,没到过英国,费雷德第五次遗憾返程。
剪了头潇洒短发的婷婷靠在门边,目送费雷德的行政车队远离,“怎么那么喜欢来这儿找你老公,是救过他命吗?”
别提,徐先生以前还想对费雷德下过死手,后者就是不生气,就喜欢为徐先生服务。
还有那位近在德国的爱德姆先生。
黎影迈步出门,手抄在风衣外套兜里:“见怪不怪,他徐敬西魅力大呗。”
动不动想见她老公,见不到就来见她,花钱买画讨好。
婷婷笑笑,给画廊关门:“你几点回国?”
“下午安排,一起?”黎影问。
婷婷舒畅地摊开双臂,迎接拥抱英国的浪漫冬季:“说到做到,此生不踏四九城。”
在英国这几年,一直有李婷陪着她,爱好和梦想一样的婷婷姐姐。
其实黎影清楚,徐敬西背地里花钱雇过来的。
和她有共同话题,有共同爱好,喜欢油画,喜欢艺术,喜欢雕塑,喜欢艺术发源地的欧洲,喜欢学校生活。
她不会去戳破这个秘密,仅牢记于心,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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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别墅的红梅长得快,落雪时枝丫花苞开得极其艳丽,养了几年才真正开出花。
好几年只偶有几处花苞,开都不开,就烂在枝头,卖给她幼苗的老板早破产关店回老家。
她清晨醒来,趴在阳台沐雪。
望着东山别墅满覆白雪皑皑的光景,很快,一抹红色掠过眼底,栽种在后院的红梅满树紫红色,她惊讶地张了张嘴。
“徐敬西,红梅今年开花了,满枝芽都是星星点点的紫红色。”
徐敬西从衣帽间走出来,手里把玩一张极具身份威严的市场监管代表证,出门:“回来披外套,很冻。”
她回头,轻问:“很漂亮,你不看看吗?”
刚拉门把的徐敬西跟着回头,对上她的眼神,便轻浮一笑,“半夜,看过。”
黎影望他出门的背影。
那是他的先生,崇拜他,爱着他,想一直一直陪在先生身边,不再是无名无份的情人,不再是小东西,只是叫黎影的这个人,刻在徐家族谱里的黎影,前缀——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