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晚清悄悄地,悄悄地,扭头看向桃知知。
桃知知如被一道天雷击中,正僵滞着,瞪着眼,盯着她,如一个假人。
良久,她才仿佛缓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轻轻问她:“清姨,你说什么?”
花晚清现在想把刚才说出去的话捡回来,吃了,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我……我刚刚做了个梦而已,说梦话呢,呵呵呵,你不要当真。”
她站起就想跑。
可是,嗡地一声,一把鳞光闪闪的黑色龙枪,悍然扎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桃知知从台阶上站起来,红着眼,已经带了哭腔:
“你们是不是一直有事瞒着我,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
花晚清还想像糊弄孩子一样糊弄过去,一边说,一边提着裙子,小碎步绕过龙枪,往外走:
“知知啊,你听我说,刚才我真的是做梦,瞎说的,不信你去问你爹,问朱厌……啊……咳咳咳……”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桃知知用龙鳞鞭锁喉,给拽了回去。
“说真话!不然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桃知知眼底一片血红。
她在族人死,还是慕云极死之间,选择了自己死。
她宁可伤他的心,宁可他忘了她,宁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永远不会出生,不会长大,也只希望一切能有个最好的结果。
她忍了三十年的相思痛,时刻谨记朱厌教的话,不念过去,不畏将来,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到头来,却一直活在谎言里!
花晚清快被勒死了,用力扳住脖子上的鳞鞭,“放……放开,我……我说……”
寝殿里那些跪了大半个晚上的男人,听见外面动了手,纷纷推门出来看。
“全都给我滚进去!关门!”
桃知知猛的回收,龙枪一声长啸而起。
公主发飙,那些男人忙不迭地退后,砰地关上门。
桃知知的鞭子放开花晚清,“你说!不准再骗我!”
“小没良心的,咳咳咳……!”
花晚清差点被勒死,不住地咳嗽,“慕云极的确陨落了,你回来的那日,天狗食日,血月东升,这世上,早就已经没有金阙云极大帝了。”
桃知知转过身去,背对她,不想给她看见脸上的表情,眼泪却一颗一颗,噼里啪啦往下掉。
“那后来呢?”
“我只听说,他疯了,想要化了扶摇川,让婚礼那天的所有人都给你陪葬,是四御那几个老东西及时赶到,才叫一切功败垂成。”
“功败……垂成……?”
桃知知低下头,手里的鞭子,颓然落地。
所以,先生和爹爹的计划,不仅仅是要她得到慕云极的心。
他们是要毁掉他,再借他的手,毁掉外面的一切。
对于他们来说,外面的所有人,都是敌人,无一例外,全部该死!
果然是好算计。
桃知知僵立在原地,垂着头,无声无息地哭。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
可如今,知道了,一颗心已经因为他,痛得碎成八瓣儿了,该怎么办?
“那他……,现在在哪里……?”
花晚清见她这副样子,也是心疼死了:
“知知啊,你要知道,我族被镇压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几千年,都是拜他所赐。我们世世代代所努力的,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重见天日’,你不要怪你爹和朱厌。”
“我问你,他现在在哪儿?”桃知知咆哮。
花晚清被吓得一哆嗦:“不……不知道……,只听说,被不容于天地,如行尸走肉。就连九万里扶摇川,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
桃知知二话不说,扬手召回龙枪,倒提着便走。
“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他。”
花晚清懵了,完了,出大事儿了。
“公主,不能去!五行战阵这三十年已经被加固过了好几次,你根本出不去的,你会被碾成灰的!!!”
“我不管!”
慕云极既然已经废了,她就不能再任由他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地受苦。
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那么骄矜高贵,如果已经陨落了,疯了,被不容于天地,活的像个行尸走肉,那她该是有多心疼。
桃知知一刻也等不了。
“你哪儿都不准去!”
花晚清见熊孩子劝不住,也发了狠。
一道水袖丝缎,如长龙飞出,卷向桃知知。
桃知知长枪扎地,身子飞旋而起,轻飘飘避过。
情同母女的两个女人,到底原地动了手,打了起来。
但是,花晚清没想到,桃知知因为有玲珑白骨丹,这三十年在玄渊下面修炼的功力,比她几千年都精纯,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力不从心。
“死丫头长本事了,你敢打老娘!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
“清姨,这些年,你纵欲过度了。”桃知知铁了心要走,轻飘飘龙枪挑起,虚晃一枪,嗖地化作一道虚影,原地消失。
“你这小混蛋——!”
花晚清打也打不过,抓也抓不住,只好对着白玉塔的方向大喊:
“朱厌快来!公主要闯五行战阵——!!!”
白玉塔方向,一道赤色火光冲天而起。
巨大的朱红色火龙,“呜——”地一声长吟,直扑桃知知而去。
桃知知在朱厌面前,就如小泥鳅遇上巨蟒,根本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她被燃着烈火的巨爪拦腰擒住,直接丢进白玉塔。
咔咔咔咔咔!
周遭牢笼四起,桃知知便被关在了塔顶。
“放我出去!你们骗我!你们全都骗我——!!!”
她化作龙身,抓住牢笼,拼命地晃,拼命地撞。
可那些看似白玉做成的栏杆,如烧红的烙铁,嗤的一声,烫的她爪子冒烟。
朱厌绕着塔顶盘旋一周,化作人形,落在笼前,又饮了一口酒,“先生酒后无德,你偏要惹是生非。”
说完,迈着颠三倒四的步子,歪歪斜斜踩着楼梯,下去了。
“朱厌!!!朱厌你放我出去!!!你是个猪!你全天底下最讨厌!你们全都是大骗子!你们可以利用我,但是为什么要骗我——!!!”
桃知知发疯地撞白玉栏杆,撞得满身都是灼伤,也无可奈何,只能团在角落里,呜呜呜地哭,连人形都懒得变回去了。
可是,没过多久,笼门就又被打开了。
一个人被扔了进来。
“把她哄好,否则你这辈子别想出去。”朱厌醉醺醺的声音命令。
之后,门又无情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