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冲出火锅店，才发现商场内几乎空无一人，就像是某种机械式的数据调控，这里的人们在秦墨和姬宁进入火锅店后就自发的离开这里。

    商场的空荡荡在此刻被无限放大，秦墨几乎是在看到这一切的第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亚度尼斯的意志早已在无形中锁定了她，为了保持梦境的稳定，他早早地驱逐了那些幻象般的人群。

    不知为何身后的枪手没有再开枪，风衣男的目光在看到秦墨身边的姬宁后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他径直朝这里走来，比起梦境中这些有血有肉的人，他更像是一台披着人皮的终结者，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话语，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除此之外别无在乎。

    逃？秦墨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这座城市由亚度尼斯构造，他可以轻松知晓这座城市的一切，她对于亚度尼斯来说不过是一只在囚笼中躲藏的仓鼠，无论她躲到哪个角落，对亚度尼斯来说都相当于直面他。

    为什么只派出一个人?对于亚度尼斯来说，这些派出的使者都只是他精神力的化身，如果他有足够多的精神力，决无必要只派出一个，只有一种可能，他没法派出更多的使者，整座伦敦市有九百万的人口，其中的超自然领域者也必然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他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来处理那些更具有威胁的存在，不是他不想派出更多的精神力化身，而是在他的判断中，对于秦墨一个人他只需要派出一位精神力化身，除非在确认需要更多投入之前，他是不可能挥霍自己的精神力的，亚度尼斯真正的敌人是整座伦敦的超自然领域。

    或许当亚度尼斯处理好其他事务后会投入更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些微不足道的异常，但至少有一点可以断定，在短时间内秦墨需要处理的只有不远处穿着黑色风衣的家伙。

    在鹿学院已经度过一个寒暑的秦墨早已不再是躲在城堡里哭哭啼啼等待骑士拯救的公主了，相反她此行是来拯救她的骑士的，她在鹿学院的课程虽然侧重于辅助战斗，但鹿学院是什么地方？不是什么学院信息栏里都有牺牲概率的，比起学院它更像一座熔炉，所有人在这里都必须千锤百炼学会如何生存下去，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虽然不知为何风衣男没有开枪，但秦墨默认这家伙随时都拥有远程攻击能力，所以她一边思考着处理方案一边带着姬宁不断跑动，这里只是商场，哪怕甲方再怎么要求建筑质量，也绝不会达到随处可当掩体的程度，一切都是以常规建筑的要求为标准，除了承重柱以外，那些广告牌，落地窗以及橱柜，唯一能起到的功能也就只有遮蔽视线了，子弹击中不光会洞穿它们，也同样会把躲在后面的人开个洞。

    秦墨拉着姬宁俯下身子，凭借着高度优势在一个转角消失在枪手的视线中。

    “那家伙为什么有枪？”姬宁左手捂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他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意大利黑手党火拼的酒吧的普通人，他只想要一杯鸡尾酒，酒保却给他的杯中放满了黄澄澄的子弹。

    “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那些事情吗?那是亚度尼斯的梦境使者，对于他来说，我类似于干扰代码运行的病毒，他想要消灭我。”秦墨一边回答，一边从印有“紧急消防”的玻璃柜中取出灭火器。

    “如果真的是你所说那样，那个叫亚度尼斯的人构建了无数个梦境，那么在梦境中他难道不是和神明一样的存在，你怎么还能有反击的机会，难道不是他发现你的时候就解决了你？”姬宁很快就发现了矛盾的地方。

    “他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应对其他人梦境中的异常，世界上比我强大的人要多得多。”秦墨试了一下灭火器的使用情况，看来这家商场的消防安全并不仅仅只是做个样子。

    “行吧，你总有理由，就是没有证据。”姬宁有些生气，觉得到这种时候她还说谎，这无疑是对他的不信任。

    秦墨听出了姬宁语气中的不满，她没有再说什么，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解决掉正在搜寻他们的风衣男，等处理好后她有的是时间去安抚闹脾气的小朋友。

    “你拿着这个，会使用吗？”秦墨将灭火器递给姬宁。

    姬宁没说话，按了一下手柄，喷管喷出雪白的磷酸铵盐。

    “好了，等会你见机行事。”

    “什么意思？”

    秦墨指了指姬宁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俩是不是一伙的？”

    姬宁点了点头。

    秦墨也点点头，“那你总该知道等会要喷谁吧。”

    没等姬宁继续反问，秦墨就弯下腰像是一只灵巧的猫游走在商场中，她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正四处搜寻的风衣男，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精准的像一台机器人按照着最优的路线搜寻每一处可能藏下秦墨的地方。

    秦墨绕了一下从一家无人看守的服装店内拿了一叠金属衣架，她调整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朝着姬宁的方向扔了一只衣架。

    清脆的声音让正在搜索的风衣男将视线转移到此时姬宁正卧倒藏好的按摩椅下，很快他就察觉到了有人正躲在那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姬宁越来越慌，正当他思考是逃跑还是豁出去拼一下的时候，风衣男遭到了秦墨的袭击。

    她在风衣男前往姬宁那里的必经之路上做好了准备，那里有一家服装店，她藏在供人停步坐下休息的沙发后，她平息呼吸隐藏自身，倾听脚步判断位置，到目前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下来决定所有的一击。

    他的伪装极其简陋，按摩椅背后是一排临时储物柜，光滑的柜面像一面镜子，卧倒的姬宁在镜中露出了半个身子，但秦墨并没有揭破这一点，因为在她看到储物柜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想好方案。

    现在的姬宁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他只能，也只能担当诱饵。

    秦墨确信当自己在姬宁附近弄出点动静后，风衣男必然会发现镜中卧倒的姬宁，哪怕他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会装作没有发现，也一定会一点点靠近，秦墨不在乎风衣男如何应对，她需要的只是风衣男注意到那里并且向那里靠近，这就足够了，窥见蝉的螳螂眼中只会盯着蝉。

    当脚步声近在耳边时，秦墨没有丝毫犹豫，她一跃而起像只矫健的雌豹，早已被处理好的金属衣架在她手中被弯成一个圈，如同西部套马的牛仔，面对着背朝自己的风衣男，秦墨没有一丝留情，直接锁住了他的喉咙。

    在确认套上后，秦墨直接右手肘击，借着这股力向后拉去，同时左手转动将金属衣架拧死，其动作早已在她脑海中演示了不下几十遍，当实施的时候也同样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根据格斗课教授所告诉她的经验，这种利用工具的绞杀是极为迅捷的方式，几秒钟内颈部大动脉和椎骨动脉就会被阻断，进而导致大脑缺血死亡，同时目标的椎骨还会在突然发力的过程中被拉断，并且因为缺氧，目标基本无法形成有效抵抗。

    但那是对普通人而言，严格意义上来说，风衣男甚至都不能算是人，他只是亚度尼斯派出的精神化身。

    虽然他同样受到梦境中的束缚，体质最多和普通人一样，令普通人死掉的方式对他同样有效，但他终究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就意味着没有情感，窒息的无力感，死亡的恐惧感，对他来说都不存在，机器按照指令运行，而非逻辑。

    在遭受袭击的第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反应，他左手拦住即将勒断他脖子的金属衣架，身体向后倾靠，同时右手借势向后肘击。

    肘部的鹰嘴骨互相撞击，一阵疼痛的麻木感让秦墨微微失神，但风衣男的战斗意识还不仅仅于此，下一秒秦墨就被迫放弃极具搏击优势的身位。

    风衣男向后肘击的右手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他平稳地抓住了插在腰间的手枪，直接倒转手腕部，向着身后连开两枪，枪声像是摔碎的杯子，躲藏的刀斧手姬宁下定决心直接冲了出来，他举起灭火器对准正扭脸用余光观察对手的风衣男。

    磷酸铵盐形成干粉直接让风衣男闭上了眼睛，右手的手枪也将枪口对准了干粉来袭的方向，在如雪般的粉雾中秦墨依然死死盯着那只握紧手枪的手，枪口调转的那一刻，她没有停顿，直接一脚侧踢，手枪被直接踢飞。

    风衣男闷哼一声，因为秦墨的脚尖还踢在了他的腰间，疼痛并未削弱的他的反抗，他顺势抓住秦墨的脚踝，整个人朝着左侧撞去。

    什么也没有撞上，因为那里除了围栏什么也没有。

    但正是因此才最可怕。

    餐饮在六楼，以这里离地的高度，除非秦墨有把握让面前的这家伙当自己的肉垫，不然她的下场绝对不比现在的风衣男好。

    虽然秦墨一米七，但是终究还是一名十九岁的女性，她的体重不足以让她拦住风衣男近乎疯狂地同归于尽。

    两人直接冲出了玻璃围栏，秦墨松开左手的金属衣架，她死死抓住围栏上的护手，预料之中的重物坠落声并没有传来。

    风衣男尽管已经睁不开眼，但强大的战斗意识早已让他记住了受袭时身边的地形，他的右手同样抓住了围栏的护手发力，手臂上肌肉高高鼓起，让他整个人做引体向上般不断向上移动，实则是在用尽全力想要抓住秦墨，带着她一同坠落。

    秦墨没空去干扰他，她得自己先爬上来，贸然干扰说不定会被那家伙直接拽下去，这是一个完全如机器人般的存在，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梦境中出现的异常，他没有人类的情感，兴奋，恐惧以及本能的求生欲，对他来说一切都毫无意义，为了完成任务他可以不择手段。

    一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秦墨发起袭击，到现在也不过仅仅十几秒，她刚翻过围栏就听见一声沉重的砸击声。

    她扭头看去，面色苍白的姬宁正像握着棒球棒那样握着灭火器，他面前的围栏空空荡荡。

    “他死了。”姬宁的语气慌乱而不知所措，就像是一个打翻了牛奶瓶站在原地等待惩罚的孩子。

    秦墨的心微微触动，伸出手将他抱入怀中，揉了揉他的头，“别怕，有我在。”

    “这是杀人，故意杀人视情节量刑为死刑、无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姬宁涨红了脸，推开秦墨。

    “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谁能证明这是正当防卫，再好的结果也是防卫过当。”姬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站在客观的角度，哪怕秦墨的情况在怎么岌岌可危也不该由他动手，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最懊悔的选择。

    姬宁有些崩溃，他可不想十七岁就成为少年犯，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秦墨能如此淡定，这家伙难道是从哥谭市长大的吗？

    秦墨从未见过如此紧张胆小的姬宁，既新鲜又想捉弄他，便故意说道：“其实说到底是你推他摔下去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为了你！”姬宁很是气愤，如果不是看到当时的情况如此危急，自己怎么会铸成大错，她居然还说这种分摊责任的话！

    “嗯嗯，我很满意。”秦墨要听的就是这句，她心满意足，浑身舒畅，顺便注意到姬宁的身上还有因为使用灭火器而沾染的干粉，便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拍了拍。

    “他到底是为什么来追杀你的？”

    “唔，说了你又不信。”她再次饶有兴趣地看着慌慌张张的姬宁，唔，还蛮可爱的。

    姬宁望着空荡荡的商场，他推测应该是风衣男弄了点假消息类似于消防演习什么的，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既然他是来追杀的，那么他一定不会留下证据，商场的监控录像肯定早已被他破坏，这也意味着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记录。

    姬宁的大脑飞速运转，眼神变换不定，最终下定决心，他要自首。

    逃跑的念头的确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中国，一个刑事破案率达到99.8%的国家，哪怕是莫里亚蒂教授也不敢说能从随处可见的“天眼”下逃出生天。

    在去警察局之前，他决定回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