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
李无声瞧见一大帮子人,不由得心里发虚,也不敢再拉着莫应成的手了,反规规矩矩的低下头,恭敬的行礼。
“大师兄。”毕还秋也躬身行礼,她身上伤重,手上还有白骨显露,面上无一丝血色。
“景兄。”莫应成微微笑着行平辈礼,倒是淡定沉稳。
林白自然知道这是九遮山之主座下大弟子景思退亲至,便也上前一步,笑着行礼。
“早闻景师兄之名,今日一见,得慰平生。”林白也如莫应成一般,乃是平辈见礼。
“景师兄。”木贞立在林白身旁,盈盈笑着行礼。
景思退一一回礼,面上一直带着浅笑,谦逊和煦。
只是他身后站着一帮子人,个个表情怪异,有皱眉怀疑的,有斜眼冷笑的,还有的人则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诸位能从无尽河下秘境出来,可见福缘深厚,景某在此恭贺诸位。”景思退笑笑,又看向林木二人。
“木师妹是木妖前辈后辈,我一向仰慕的紧。”景思退温和笑笑,意甚真诚,又看林白,笑着道:“转轮师弟是沉玉仙子荐来的,又得桥山顾氏爱护,果然仪表不凡。”
林白与木贞自然谦逊一声。
“秘境凶险,幸好两位无恙,我也放心不少。”
景思退始终不带敌意,反谦谦君子一般。又看向莫应成,笑着道:“多蒙莫兄照料无声师妹。”
说着话,他朝莫应成行礼。
“景兄客气。”莫应成微微笑着回礼。
景思退跟三个外人客气完,才看向李无声和毕还秋。
“此中秘境百年一开,各有玄奇。”景思退看向毕还秋,问道:“这一次是何种风景?”
毕还秋低着头,当即老老实实,将秘境之事一一讲来。
从诸人入棋盘秘境,她和何秉德跟随嬴望天通过试炼,又说起那一刀之威,最后便是登山求道之事。
地窟内水气升腾,毕还秋虽还虚弱之极,可声音清脆,心思通达,倒也是娓娓道来。
诸人听的认真,也无人插话,待听到毕还秋说起无相道主镇压那毁天灭地的一刀后,人人都有向往惊叹之色。
而后毕还秋说到与赢望天和何秉德同行,后因自身修为不足掉了队,又遇上了杜常英和尹延同行。
及至毕还秋再遇上了林木二人,得丹药相助,后又等到了莫李二人,照料甚多。
最后毕还秋险死还生之时,得林转轮救命,拔除大半刀意,这才活了下来。
只是毕还秋未跟上赢望天等人的步伐,也未登临绝顶,到底是不知山顶风景。
待毕还秋讲完,诸人听闻林白拔除刀意之事,便纷纷看了过来,羡慕嫉妒都有,也有沉稳不言之人。
林白倒也不做声,举起葫芦饮了一口酒,静待景思退发落。
若是要打要拿,林白也只能撕破脸,跟着贞姐跑路便是。至于后果如何,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这怨仇得记到账上。
景思退听完毕还秋之言,也是不出声,略略沉吟,看向毕还秋,“莫怕。”
他抬手按住毕还秋的手腕,细看上面白骨血肉。
“是。”毕还秋立即应声,继而便觉一股极细微的灵力自手腕入体,盘旋许久方才离去。
“大能所留,果然不同凡响。”景思退松开手,后退两步,负手摇头,很是感叹。
他又看向李无声。
李无声点点头,示意她所见所闻与毕还秋一样,又道:“师妹无能,也未能到得山顶,请大师兄责罚。”
说着话,朝景思退重重躬身。
“我也……”毕还秋也赶紧低头认错,“我学艺不精,未能登临绝顶,使我九鼎派面上无光……”毕还秋低着头认错。
“毕师妹。”景思退语声严肃沉重,看向毕还秋,“九遮山的颜面不是负在你身上。你有向死求道之心,虽拼尽全力也未得机缘,却非你之过。伱既已尽了全力,我等皆以你为荣。”
毕还秋身子又往下躬,抽了抽鼻子。
景思退把毕还秋扶起来,又看向还躬着身的李无声。
李无声见景思退没生毕还秋的气,反有激励之语,她便放心许多,正想着待会儿如何上演兄友妹恭呢,便听景思退道:“李无声,站直了。”
“……”李无声见景思退语气不善,吓的一激灵,但还是乖乖站直,也不敢看景思退的眼睛。
“毕师妹以大毅力攀登,你此行可尽了全力?”景思退皱眉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李无声不敢吭声。
“若非看你有救治毕师妹之举,还有莫兄的面上,便该罚你十年禁闭!”景思退道。
李无声又低下头行礼,还是不敢吭声。
景思退也不搭理李无声了,反向林木二人和莫应成再行一礼,道:“两位师妹得以保全,多赖三位援手之恩。”
林白三人自然谦逊回礼。
“说了半天,你们可见到了嬴望天嬴师兄?可知他是怎么死的?”一个络腮胡子的修士上前,瞪着林木二人问。
林白没理会,只是又提着葫芦饮了一口酒。
“傅师弟莫要无礼。”景思退温声和气,又看向莫应成,道:“莫兄,你我相交已久,又曾登临山巅,可见到了嬴望天师弟?”
莫应成摇头。
景思退稍稍点头,看向李无声。
李无声赶忙摇头,以示不知。
景思退又看毕还秋。
“我也不知。”毕还秋摇头,道:“我只瞧出尹延好似在暗中操控杜常英,应是某种潜移默化的神通,慢慢侵蚀杜常英神志。”
“尹延本命神目铜覆,怀此类神通也是有可能的。”景思退点头。
“你的意思是尹延害了嬴师兄?”那络腮胡子的傅姓修士又道:“嬴师兄何等人物,区区尹延,又怎能奈何得了?便是尹延和杜常英加一块儿,也绝无胜算!”
“莫把话说太满,小觑他人不可取。”
景思退教训了一句那傅姓修士,又看向林白与木贞,问道:“转轮师弟,木师妹,两位先登山顶,着实天眷,不知可遇到了嬴望天诸人?”
“景师兄,我若说没见到,你信么?我若说遇上了,你又当如何?”木贞笑着问。
“非是为难两位,只是想知道嬴师弟因何而死罢了。”景思退也不生气。
“大师兄何必与他们废话?”那姓傅的男修上前一步,怒道:“嬴师兄何等人物,他命丧秘境,偏这两人到了山顶,不是这二人所害,又能是谁?”
“为何不能是他们闹了内讧?”林白笑着问。
“是了!”那傅姓修士冷冷笑,“嬴师兄有何师弟襄助,你二人也绝无胜算,要么是暗中偷袭,要么是策反了尹延与杜常英!”
“那这位师兄意欲如何?”林白手按着葫芦,道:“是要将我二人擒拿搜身?还是上报九遮山主人,搜魂追凶?”
“搜魂却也不必,只需搜身便可!”那傅姓修士上前一步,手中翻出一枚印章。
“愿闻师兄妙法!”林白手按葫芦。
其余诸人见状,要么后退两步避开,要么上前一步助势,另有人却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不过大多数都看向景思退,显然是以景思退为主。
“傅刻,林转轮于我和毕还秋有恩,你想动手?”李无声皱眉,“便是嬴望天之死有疑,也该大师兄来定夺,轮不到你说话!”
毕还秋也不出声,只是朝景思退行了一礼,乃是求情之意。
“何必剑拔弩张?”莫应成上前一步,隔开林白与那傅刻,说道:“嬴师兄之死固然可惜,可转轮师弟与木师妹也绝非凶恶之人。以我之见,还是报知各家长辈为好,免得伤了和气。”
莫应成朝景思退行了一礼,笑道:“景兄若是信得过在下,便让转轮师弟与木师妹随我前去道隐宗暂住。待事情问清了,咱们再做理会不迟。他二人是我送来的,还请景兄让我有始有终。”
“怕是他俩一去,就不知逃往何处了!”那傅刻立即道。
莫应成站直身子,连看都没看傅刻,显然是看不起的意思。
他身为道隐宗首徒,一向人情练达,知礼和善,从未这般不给人颜面。
“便是师尊也对陈天人赞许有加,你不该如此无礼。”景思退看向傅刻。
傅刻络腮胡子也遮不住憋的通红的脸,他低下头,朝莫应成行了一礼,又瞪了林白一眼。
“因在下之事,让莫兄与景兄伤了和气,实属不该。”林白朝莫应成拱手一礼,看向景思退,道:“景兄,你待如何,且划下个章程。”
木贞挨近林白站着,也看向景思退。
到了这个地步,林木二人本就有预案,若是人家不放人,那便寻机遁走。
当然,若是能和和气气的把事情解决,那自然是好事。
“两位误会了。”
景思退看向林木二人,笑了笑,道:“此间试炼,乃是为证道元婴求一份契机。既有所求,便该承受其间的凶险。再说了,身处险地之中,生死有命。要怪只怪嬴师弟学艺不精,不得大道眷顾。”
他朝林白与木贞行了一礼,道:“门下师弟无礼,让两位见笑了,还请恕罪。”
林白与木贞没想到景思退竟不打算追究嬴望天之死的事了,反客气有加。
“两位是客,既然此间事了,当盘桓几日。九遮山风景壮美,李无声可充导游一职。若是两位思乡心切,也自当随意。”景思退十分和善,并无强留之心,更无搜身搜魂之意。
此人谦逊有礼,林白好感更增。
莫应成已猜到嬴望天之死必然与林木二人有关,便立即笑着道:“景兄,我等本想在九遮山多留几日,好能拜见离火真人,只是恐真人事务繁重,不便打扰。既然此间事了,我便先带转轮师弟与木师妹回去了,日后再来叨扰。”
“也好。”景思退笑着点点头,看向李无声,道:“那请师妹代我送一送。”
“是……”李无声应了下来。
傅刻闻听如此安排,他愣了下,本想说话,却又被身后一女修拽住。
景思退笑着朝林白与木贞点点头,道:“日后再来九遮山,还请多留几日,大家论道拼酒,也是美事。”
“自当如此!”木贞笑着回礼。
“景兄若是到访桥山,还请务必让我接待。”林白也钦佩此人的气度。
又客气了几句,好似无事发生一般,李无声便带着诸人出了此间。
“大家也散了吧。”景思退笑着遣散诸人。
待人走完,只剩下景思退、傅刻与毕还秋,另还有一年轻女修,正是方才拽住傅刻,不让他说话之人。
眼见没了外人,傅刻终于忍耐不住,“大师兄!这就放他们离开?”
他指着诸人离去的方向,“嬴师兄就白死了?”
“杜常英,尹延,何秉德也死了。”景思退笑着道。
“必然是那林转轮和木贞所为!”傅刻道。
“不染,许是另有原因。”那年轻女修笑笑,道:“或是内讧,被林木二人捡漏也未可知。不过应该能断定,嬴师兄之死,大概跟他二人脱不开干系。”
“正是如此!”傅刻立即拍掌应声,“咱们辛辛苦苦,被外人摘了桃子,上哪儿说理去?”
“人是我们邀来的,只能我们得,不能他人得?你若连这点心胸都无,日后怎能再进?”景思退看向傅刻,皱眉训诫。
“大师兄,我……”傅刻脸涨得通红。
“大师兄,傅刻只是惋惜罢了。”年轻女修笑着帮忙转圜。
“有什么惋惜的?”景思退十分淡然,他看向毕还秋,道:“彼时他二人尚未遇到嬴师弟,却先遇了毕师妹,有襄助援手之义,其意至诚,不似奸猾狠毒之辈。既如此,想必与嬴师弟另有波折,那也不必多言。既入秘境,死生有命罢了。”
“那也至少该给嬴师兄一个公道!”傅刻犹然怨气极大。
“来者是客,难不成给他们上了枷锁?检验所得?再关上个百年?”
景思退笑着指了指南边,“到时木妖前辈找上门怎么说?顾倾水找上门怎么说?而且,我看林木二人亦有所依,我等不一定就能拿住他们。”
“唉!”傅刻重重叹气,“咱啥也不做,嬴师兄真是白死了!”
“易地而处,他日咱们去了别家,也遇了这种事,你就乐意被人家锁拿?”景思退和煦笑笑,“若是嬴师弟不是死在试炼秘境之内,咱们自能找他们说一说公道。可秘境之中,大道在前,嬴师弟既然要争,有此结局便该认下。”
“这事就算揭过了?”
那年轻女修无奈笑,“那山顶之物,要么是无相道主所传,要么是出刀之人所留,必然不凡。林转轮与木贞先登绝顶,以我观之,必然是林转轮拿了头筹。且他能拔除体内刀意,可见此行所获极大。”
说着这些话,这女修叹了口气,看向毕还秋。
毕还秋不明所以。
“我见你对那林转轮似有不同,秘境中他又对你有相扶相助之恩,也算同舟共济了。日后当与他多多往来才是。”年轻女修笑着看向毕还秋,挑挑眉毛,“那林转轮得桥山顾氏庇护,可顾氏衰弱,只一新晋元婴,怎及我九遮山广大?”
毕还秋不是傻子,她听了这话,终于回过来味儿,“月师姐……他有道侣了。”
“啊?”那被称之为月师姐的年轻女修闻言愣了下,随即笑着摇头,“试试又不吃亏。”
“被人家摘了桃子,又要送女人上门?”傅刻立即急了,拉住景思退袖子,“大师兄,你不管管?”
景思退无奈笑笑,道:“月师妹,咱们九遮山还没到这地步。”他又看向毕还秋,道:“不过到底是林转轮得了大机缘,日后或有一番道理,你也不妨与他通通信。我已与他结了善缘,他若念这情分,应是愿意交个朋友的。”
“是。”毕还秋终于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