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不敢久留,从无尽河下出来,径向东南。
路上倒也有巡视弟子拦路,只是李无声乃是九遮山之主亲传,谁也敢上来问什么。
林白与木贞,还有莫应成倒并未多慌张,反李无声着急忙慌。
风风火火出了九遮山地界,见后面无有追兵,李无声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像是林木二人杀了人,倒像是李无声杀人越货一般。
“这儿算是安全了。只要门内老祖们不来追,你们就无恙。”李无声抹了抹额头汗。
听这口音儿,明显是认定林木二人不干净。
“景思退一向光明磊落,有长者之风,绝非出尔反尔之人,你无需在意。”莫应成安抚李无声。
“所以我才怕大师兄!”李无声叹了口气,“比师父还像爹!”
许是说到“爹”,李无声竟瞟了眼林白,又撇撇嘴,好似不满。
林白与木贞朝李无声行了一礼,也不多言。
此行贞姐虽早说另有脱身之法,但林白料定是与昔日狐狸尾毛相类之物,且指不定比狐狸尾巴毛还要珍惜贵重,毕竟贞姐还说能逃离元婴之手。
不过能不用秘宝而安宁出来,自然更好。
只是终究又欠下人情。李无声帮忙说话,毕还秋出言转圜,莫应成更是搬出道隐宗陈天人的面子。
虽说救伤在先,但这份情谊定然是要认下来的。
而且本就将将翻脸之际,那大师兄景思退又力排众议,放林木二人离去,且指定李无声相送,分明也是护送之意。
在人家地盘杀了人家嫡传,虽说秘境中情形不同,可若人家纠缠,也确实能说得过去。
但人家没多计较,反放人离去,其中固然有顾及陈天人和狐狸,还有桥山顾氏等人的面子之故。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坦然放人,还着人护送,已算是结了善缘,日后当有回报才是。
“好了。”李无声摆摆手,看向林木二人,“已出了九遮山地界,你们还是快快离去吧。”
“师姐可知鹿轻音?”林白倒是不急着走,他也颇为敬佩景思退,料定不会反悔来追。
心中也无吉凶之感,而且反正只是几句话的事。
先前鹿轻音在无相冢中结丹,继而林白便与她分别,彼时她便说东海域是死地,要往西行。
后来听人说在九遮山见过何问药,且那何问药说什么是林白杀了岳丰树。
之后倒是再未听闻音讯,不过秘境中又听何秉德提起鹿轻音之名,林白这才想打听一番。
“鹿轻音?”李无声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好似听过。”
“那伱可要好好想想。”木贞忍不住笑,“这事关林转轮的旧情人。”
“这样啊……”李无声果然认真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林白,又看莫应成,道:“你莫要跟他学。”
“……”莫应成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无语摇头。
“师姐莫信他人言语,实则是那鹿轻音与我有仇怨。”林白解释。
“哦。”李无声一副才不信的样子,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我听过此人名姓,好似几年前跟嬴师兄来往过,说是要求购一样物事,后来就再没听说过此人了。”
这在林白意料之内,鹿轻音在桥山三地声名虽大,可到底是以筑基之身出的名,且着离九遮山太远,根本不会引起九遮山金丹的关注。
无人识得,无人留心也正常。
“师姐若是再有她的讯息,还请投信告知。”林白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自然没问题。”李无声当即应下,又规劝道:“转轮师弟,我知你能耐大,可也莫要贪多。”
“……”林白头大,只能点头称是。
眼见林木二人再无废话,莫应成这才拉住李无声的手,情意绵绵。“回头我再来看你。”
他俩人只当林木二人是石头。
李无声娇羞的点点头,道:“好。”
林白与木贞对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
含情脉脉一会儿,莫应成这才依依不舍的跟李无声告别。
“替我盯好了他!”临别在即,李无声还不忘给林白传音,一副女帝口吻。
“……”林白着实没脾气。
辞别李无声,莫应成带上林白与木贞,一道向东南而去。
来时四人,另还有一个汪起秀,此刻归途却只三人。
先前从道隐宗出发,在九遮山盘桓月余才入了秘境,而后在秘境中几番沉浮,又是月余时光。
不过出门两个多月,便有此收获,林白倒是满意之极。
三人也不停留,往道隐宗而去。三千里山河,不过两个时辰便到。
来到道隐宗大殿前,便有弟子上前行礼。
不是别人,正是独孤雁。
“师父如今在何处?”莫应成问。
“师父在老地方静修,说大师兄若是回来了,直接去寻他老人家便是。”独孤雁老老实实的回答。
莫应成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带着林白与木贞来到偏殿。
独孤雁上了茶,站在莫应成身后。
“九遮山一行算是事了,木师妹有何打算?”莫应成知道木贞来历神秘,且不单单依靠木妖,便猜想她不会久留。
但相处日久,莫应成自然也看出木贞能耐不小,是故也愿意多多结交。如今道隐宗虽说是元婴宗门,可到底只有一位元婴陈天人撑着,底蕴太浅,能结个善缘,得个臂助,自然是好的。
“九遮山之行只算是偶然碰上的。我打算再去外游历,往北面走一走。”木贞也不隐瞒,她跟林白早就说过了。
“往北?”莫应成微微点头,“是与转轮师弟往桥山?”
“桥山再北。不过自然是要去桥山看一看的。”木贞看向林白,道:“听闻林转轮座下有两位高徒,我羡慕的紧。”
“不过是不孝徒罢了。”林白摆摆手,心里还真有些想俩徒弟了。
“再往北就是战乱之地了。”莫应成倒是熟知地理风情,“金丹混战,筑基与练气修士成军阵搏杀,还有元婴亲自下场,不是良善之地。”
“既然游历四方,见惯了平和良善之地,也该见一见不一样的风景。”木贞笑着道。
莫应成见木贞不愿说实话,便也不追问,猜想大概是与她背后之人有关,或是任务也说不定。
“转轮贤弟呢?”莫应成又看向了林白,他身后的独孤雁也低着头来看。
“此间事了,我也打算回桥山。”林白老实回答。
“相聚才没几日,便要分别。”莫应成笑了笑,又道:“不过转轮贤弟虽去,裴宁可要跟着走?”
“她一心修剑,许是不愿离开的。我再去问一问。”林白拿不了裴大姐的主意,只能规劝。
“她与闵师妹交好,又跟雁儿颇有往来,我看她是真心愿意留在这里的。”莫应成笑着指了指身后的独孤雁,问道:“最近可与裴宁比斗过?”
“……”独孤雁愣了下,脸涨红的低着头,回道:“回师兄,不曾再与裴宁比剑。”
“你已经跟不上她了。”莫应成叹了口气,看向独孤雁,道:“日后当刻苦勤修,莫要学闵横波那般随意寻人比斗,难免伤了心境。师父亦是剑修,却极少出手,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是。”独孤雁可怜巴巴的应下,又幽怨的看了眼林白。
莫应成又看向林白,笑着道:“裴宁留在这里也好,她是剑修,我门中剑修也多,正好能让她时时练手,也是有极大助益的。”
独孤雁闻言愣住,她才被教训说剑修不应时时比斗,会伤了心境,可到了裴宁这儿,时时比斗就有助益了?
“多谢师兄照拂。”林白笑着回。
莫应成见林白答应让裴宁留下,好似松了口气,又笑着道:“方一回来,两位不妨稍歇息几日。”
又扯了几句闲话,莫应成拉过独孤雁,令她带上林木二人去往羽扇山歇息。
送走林白与木贞,莫应成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往大殿东南而去。
行了十几里,便见一处矮山。此间郁郁葱葱,其中藏有窄小山门,灵地品阶倒也一般,只三阶中上。
此间乃是铁剑门旧地,昔日陈致远便出自铁剑门。
后来铁剑门衰落,为他人攻破,之后陈天人远走,后来虽起了势,却并未恢复铁剑门山门,反弥合此地之乱,开宗立派道隐宗。
此地灵地品阶不高,并不适合元婴静修,不过到底故地情深,陈天人一向爱来这里坐一坐。
莫应成落到一处衰败的院落前,推开了门。
外人都传这院子是昔日陈天人得人传道之地。其实莫应成知道,这破院子并无什么神奇之处,只是师父未开智前,曾在这里扫了几十年地,属实是扫出感情罢了。
进了院子,便见干干净净,院中有香炉。两旁有桃树,树下有一躺椅,有一老者正在上面闭目躺着。
“老师。”莫应成掩上门,走上前,搬了个小木凳子坐到旁边,也没往日里行礼作揖的繁缛。
“回来了?”陈致远睁眼看了下莫应成,又闭上眼,随即又睁开眼,一下子坐起,凝视着莫应成。
“……”莫应成也不吭声,他身为道隐宗大弟子,一向代师行事,走过许多地方,见过不少元婴高修,可谓人人都有元婴的样子,唯独自家师父看着不像元婴,气质风范也不像,反而真如凡俗间的小老头一样。
不过也因着如此,莫应成觉得自家师父才算是真的返璞归真。
“如此霸道之意,偏又近乎于道。”陈致远打量着莫应成,细细感受一番,道:“看来这一趟没白跑,到底不是只惦记儿女私情。”
“……”莫应成老老实实的回道:“此行有太多疑惑,正要请教师父。”
“你说说看。”陈致远也不躺着,反掰过来脚,盘坐好,一副安心听讲的样子。
莫应成当即老老实实,先说深陷棋盘试炼秘境之中,又说无相道主镇压刀意,及至登山寻道,被刀意所伤,最后林转轮救伤一事。
“难怪。”陈天人听完,竟有感叹,道:“若非那刀意已被无相道主镇压许久,威势不存,你们怕是早没了。离火老道去了也得折进去!”
“以师父观之,何等人物才能斩出这般的一刀?”莫应成也好奇的问。
“我咋知道?”陈致远摇头,“自打无相道主一死,东海域愈加贫瘠,向无回拼了老命都难登化神,打听都没处找人打听。”
“向无回不成,师父总是有机会的。”莫应成往前凑了凑,“我体内还有残留刀意,师父不妨参悟一二,若有所得,必是极大的助益!”
“不成。”陈致远立即否决,笑着看向莫应成,道:“我辈剑修,往往只修一剑意。天资纵横之人或能多有参悟,但也要讲相契相合之理。如你说那林转轮,他仿我剑意,又自悟地火之焚寂,看似不凡,其实都是一时之功。回头他还是要自选一道,或是在金丹中后期境界。亦或者是证道元婴之后,再寻合乎自身之法。”
陈致远颇有感慨,又接着道:“至于这位前辈之刀,毁灭之意太重,指不定是先斩自身寿元,再斩自身修为,这才能出这一刀。或是人家本就道法通天,随意而出。”
陈致远指了指身边桃树,接着道:“你师父我的路子早就定了下来,所修之法,所修之性也早定下来了,模仿不了高人的刀意了。”
“在精不在多,师父的路自然也是通天大道。”莫应成笑着说。
陈致远见大弟子拍马屁,他也开心的笑笑,道:“那林转轮既然能为你们拔除刀意,应是他得了机缘。”
“正是。”莫应成也是如此猜测。
陈致远捋着山羊胡须,沉思皱眉一会儿,道:“顾倾水倒是好福气。”
“那可不一定。”莫应成立即信心满满的一笑,低声道:“师父,你要不再把林转轮的道侣收了徒弟吧。”
“林转轮的道侣?就那个从桥山来的小丫头?”陈致远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是谁了。
“正是,她名裴宁,本命剑冢,修群剑之法,天赋极高。”
莫应成给陈致远捶背,接着道:“师父,我无缘剑修,容鼎又修丹道,闵师妹虽修剑却知进不知退,老四为情所困,至于其余之人,那也不必多说了。裴宁或于剑修一道上走的更远些。”
陈致远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你去办就好。人家要是不愿意,可莫强求。”
“是!”莫应成开心的应了,起身行了一礼就要走,却被陈致远拉住了。
“你出去一趟,九遮山那小丫头怎么说?”陈致远关心的问。
“无声她……”莫应成竟有些脸红,“她自然是极好的,还托我向师父问安。”
“咋不带回来呢?”陈致远催促,“你睡了人就不管了?人家懂事,模样也上佳,配你绰绰有余!”
“这不是事情多么。”莫应成不好意思。
“这样吧,改天我去找一找离火老道,再卖他个人情,总得把人要过来才行。”陈致远很是认真。
“师父,怕是不好办。”莫应成叹了口气,一副无奈,“无声大道有望,九遮山不一定放人。”
“那……咱入赘行不行?凡俗都是这般行事的,咱们也不必囿于颜面。”陈致远小心翼翼的问,显然是担心折了爱徒的颜面。
“……”莫应成惊了。